杏杏站在稀世珍寶琳琅滿目的博古架前,手裡拿著一翻開的書卷,神色平靜的看向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紫的鄒萬氏,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鄒萬氏才從嫉恨中緩過心神來,想起了自己這次來的目的,她勉強擠出一張小臉來,從懷裡摸出一張紙:“這是燕瘦的身契,郡主,你看……”
照影從鄒萬氏手上把這身契取過來,奉給了杏杏。
杏杏把方才正在看的書放在一旁,接過那身契細細看了起來。
她完全不相信鄒萬氏,要自己細細檢查過才安心。
不過鄒萬氏倒也沒在身契上造假,杏杏看完後,讓照影取出兩張小額銀票來,一張五十兩,一張十兩,加起來剛好六十兩。
“身契上寫了,燕瘦是你三十兩銀子買的。眼下我雙倍替她贖身。”杏杏聲音平靜,“銀子給你,身契給我,就此了結。”
鄒萬氏心中暗罵,這死丫頭小氣的很,估摸著屋子裡隨便一件擺設都不止六十兩銀子,卻拿這麼點銀錢來打發她!
心裡罵歸心裡罵,鄒萬氏可不敢麵上擺出真實的情緒來,她一邊笑著應和:“自然自然。”一邊把照影拿來的六十兩銀票揣進了懷裡。
“那,既然身契給了,郡主什麼時候來府上,我讓我兒子親自給郡主道歉?”鄒萬氏小心翼翼道。
杏杏想了下:“現在?”
鄒萬氏大喜過望,一迭聲應下:“哎哎哎,好,就現在。”
這會兒天色已然不早了,但杏杏想著還是趕緊把這糟心事結束在今日,彆影響了明兒的心情,倒也不是很在意。
隻是杏杏也並非魯莽之人,她先前便讓二哥給她把商隊那精英護衛給調了一小隊過來。
這些精英護衛隨著商隊走南闖北,解決過不知道多少次的麻煩衝突,路上遇到匪徒的時候,手裡的刀劍也大多飲過不少血,說以一當十那是半點都不誇張。
除非鄒家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在家裡養了一支一百人的私軍,不然,基本上杏杏出入鄒家跟出入無人之境,差不了多少。
杏杏上馬車時,鄒萬氏看著馬車後跟著的侍衛,愣了下:“這是……”
照影毫不客氣道:“郡主出行,帶些侍衛不是很正常的事?”
鄒萬氏臉色有些僵硬,心道,還好他們今日隻是先摸摸底,並沒有想著在今日下手……看這樣子,到時候得挑個死丫頭身邊沒人的好時機下手才行。
鄒萬氏心裡盤算著,順勢也要跟著上馬車。
照影卻擋在馬車踏腳前,瞪了鄒萬氏一眼:“勞煩鄒夫人去後麵的馬車。”
照影話說的客氣,可臉上神色全然不是話裡的意思。
鄒萬氏氣得漲紅了臉。
她忍氣吞聲的去了後頭那輛稍小些的馬車,在車廂裡罵了照影跟杏杏小半個時辰。
馬車停在鄒府門前。
杏杏下車的時候,卻是恰巧見著一男子陪著一女子從旁邊閒適的經過。
那男子生得跟於崇傑於崇恩有些像,杏杏倒是多看了一眼。
那男子似是心有所感,也望了過來。
杏杏與那男子視線短暫的交彙了下。
那男子卻是愣了下。
他旁邊的女子察覺到,問道:“怎麼了,崇廷?”
兩人正是於崇廷與孫期頤。
孫期頤家的老宅就在鄒家旁邊。
孫期頤前兩天搬進來的時候,還帶管家來給附近幾個鄰居都送了禮,說是這幾天搬家多有打擾。
既是都送了禮,自然也往鄒家送了。
隻不過鄒萬氏慣是個踩高捧低的,她見孫期頤穿著打扮都一般,都沒怎麼正眼瞧對方。
於崇廷微微搖頭,他也不知該如何跟孫期頤解釋,方才看到那個小姑娘時,心裡泛起的無關男女情愛的悸動。
孫期頤沒有追問,她有些好奇的看向杏杏,落落大方的笑著朝杏杏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杏杏也回了個笑。
鄒萬氏撇撇嘴。
笑笑笑,跟那種窮酸小民有什麼好笑的!
鄒萬氏不敢對杏杏擺臉色,對著孫期頤卻是沒什麼顧忌。
她朝著孫期頤鼻子重重哼了一聲。
孫期頤似是看出了鄒萬氏所想,她也不惱,慢悠悠的一笑:“鄒夫人,我稍懂醫術,有句話還是要提醒您一下的……”
鄒萬氏皮笑肉不笑:“哦?是嗎?你竟然懂醫術啊。可是,正經好人家的女孩兒,誰去學醫啊?”
這話一出,杏杏身邊的照影臉色立即就變了。
照影冷聲道:“放肆!竟敢詆毀郡主!”
鄒萬氏人都懵了。
不是,她是在嘲諷隔壁那個窮酸的破落戶啊!
照影冷聲道:“誰不知道我們郡主精通醫術,甚至還多次救過皇後娘娘。我們郡主的醫術,那是聖上與皇後娘娘都誇讚過的。你眼下如此詆毀,可是對聖上與皇後娘娘有什麼質疑?”
這頂大帽子壓下來,鄒萬氏哪裡扛得住,汗如雨下,一邊暗怪自己沒來得及多打聽打聽,一邊心下罵著這死丫頭竟然還有如此境遇,麵上自然趕忙是服軟。
鄒萬氏忙不迭的輕輕拍著自己的嘴巴:“哎呦,是我胡言亂語發癲瘋了。郡主可千萬彆當真。”
杏杏隻冷冷淡淡的看著鄒萬氏:“那位小姐好心提醒,你卻惡言相向,你該跟那位小姐道歉。”
鄒萬氏趕忙又看向孫期頤。
孫期頤手上還按著於崇廷的胳膊,顯然於崇廷剛才是想動手的。
鄒萬氏心裡罵罵咧咧,麵上卻陪著笑:“孫小姐,彆介意啊,我這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說話難聽了些,但是心是好的……你方才說,要提醒我什麼?”
孫期頤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杏杏一眼,這才跟鄒萬氏道:“我先前見鄒老爺脖子上有幾處痕跡,像是得了什麼病,鄒夫人有時間還是帶鄒老爺去看看大夫吧。”
孫期頤說的很委婉了,沒把“花柳病”三個字給說出來。
鄒萬氏臉色幾變,忍了忍沒罵出來。
孫期頤提醒過一句,也算是儘了醫者的義務,聽不聽就是對方的事了。
孫期頤聳了聳肩,小聲同於崇廷道:“咱們走吧?”
於崇廷點了點頭,對著杏杏拱了拱手,這才同孫期頤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