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王府。
在大殿上當著宮內眾人的麵終於互訴了衷腸的兩人,讓操心了許久的聶景遲終於鬆了口氣。雖然失去了宮內最重要的好友,但倘若他的犧牲能換來嫣兒終生的幸福,他這個親眼瞧著她長大的哥哥,便也覺得值得了。
“沈副相當真要離開宮去?他在宮內地位非常,他若走了,殿下在黨爭之中必會更加勢微。”沈餘嬌雙手揣在袖間,低垂著眼眉開口,“臣妾並非不信任梁大人,隻是……梁大人畢竟一個新上任數月的侍禦史,在朝堂之上,終究是比不上從少傅坐上副相之位的沈大人的。”
聶景遲挑了挑眉“無礙。”
“畢竟時移勢易,未來究竟如何尚未可知,阿嬌要相信梁侍禦,更應相信本王才是。”
沈餘嬌陷入了沉默,聶景遲轉過身子,仔仔細細端詳著她的麵容和神色。
一如既往的平靜優雅、沉穩自持。分明還是他的那個阿嬌,可他卻總覺得,她有些變了。
他定了定神色,攬著她的腰進了內殿,在床榻上坐下。
“阿嬌,你且如實告訴我,你……同皇兄可有私交?”聶景遲微蹙著眉,緊盯著她那雙桃花眼。確實是好看的眸子,他那年尚且對她一見鐘情,更遑論……
沈餘嬌垂了垂眸,而後瞧著他道“殿下,臣妾同太子殿下,確實有幾分交情。不過,隻是一些老友的寒暄罷了。”
“朋友?阿嬌同皇兄之間,何來‘朋友’的說辭?”他忽地挑眉一笑,語氣裡有些難以置信,卻又夾雜著幾分懷疑。
“瓊玉樓本就是太子殿下所管的地界之一,臣妾自小在瓊玉樓長大,當然是見過太子殿下的。”沈餘嬌莞爾,牽起聶景遲的手繼續道,“隻是那時年幼,後來再見便是在成親的婚宴上了。十餘年未見,有話聊聊也未嘗不可。如今話都說完了,便也沒什麼交集了。”
“那些流言……”
“興許是有誰瞧見了臣妾同太子殿下的談話,便胡亂猜起來了。說到底,還是臣妾這官伎的身份實在……”她低著頭,聲線有些哽咽。
沈餘嬌話音未落,便被聶景遲一下摟入懷中“阿嬌,莫要再說了,本王信你。”他頓了一頓,“記住,如今你是堂堂正正的魯王妃,是我的妻子,再不是瓊玉樓裡賣藝討笑的官伎了。你同那些姑娘不一樣,生來便不一樣。”
“若是你我並非如此身份,我定會帶你四海遨遊、浪跡天涯。但如今,我們有更重要的路要一起走。”他緊緊抱著她,並未察覺她在他懷裡,已經不知何時濕了眼眶。
這是沈餘嬌與他初見以來,第一次在他麵前這般落淚。溫熱的淚水混雜著無數情感,隨著漸冷的溫度洇濕了他的衣衫。
她的眼淚,可以讓他堅定一切。後麵少了沈瑀的這條漫長的路,他要緊緊牽著她一起走。
他要讓她,做他的皇後。
依偎在他溫暖寬厚的胸膛裡的沈餘嬌眼眶裡雖氤氳著淚水,瞳眸卻有些空洞,甚至帶著些彆樣而複雜的情緒。她知道,聶景遲其實自始至終不曾對她懷有過真正的疑心乃至恨意,他愛她愛的真切,他對她所有的好她都分明看在眼裡。
就像她曾對金奴說過的那樣,女人的眼淚,確實是一定程度上能夠讓男人心軟甚至心疼的厲害武器。但這樣示弱的、帶著討好意味的眼淚究竟能夠適用多久,便要因人而異了。
思及金奴,沈餘嬌忽然垂了眸去,而後突然開口道“殿下,臣妾……想去瑞王府裡瞧瞧金奴姐姐。”
“阿嬌怎麼突然……”
“隻是有些時日未見,想再敘敘舊、談談心罷了。”
……
沈瑀同聶婉嫣之事在大殿上過去之後,聶擎淵竟一病不起,朝政之事已幾乎全權交到了如今三十三歲的太子聶景琛手裡。二人的年紀差距巨大,成親怕是難事,卻也隻能依著沈瑀的話,擇日安排宮人將沈副相同五公主送出宮去。貴妃楚盈兒承皇後白瑢之鳳詔,在揚州為她這小女兒在瘦西湖畔安排了一處宅邸,作為二人未來的住所,權當是她這生母給她的嫁妝。
畢竟她這番出了宮去,未來怕是再不得相見了。
至於朝堂之上,大臣們背地裡議論紛紛,有擔憂聶景遲或者聶凡篡位的,也有扳著指頭算太子何時即位的,眾人各懷心事,讓暫坐在大殿之上的聶景琛不覺蹙緊了眉。雖說心底裡確實難掩興奮,但他對自己的繼位有著絕對的自信,也足夠沉得住氣。
一切都隻是時間問題,而他的胞弟聶景遲,如今似乎已經對他再構不成威脅。
那邊完成了任務的柳凝煙已經借著假死,被聶景琛暗中差人從北疆接了回來。她住在東宮隱秘的偏殿裡,被聶景琛好生嬌養著,仿若一隻精致高貴的金絲雀。
她是他的奇珍秘寶,是他的秘密武器。
但這份珍奇,卻還是偏偏叫人發現了。
“你便是凝煙姑娘?”
她不過是悶得慌出到後院來透透氣,卻被身後一人忽然叫住了姓名。柳凝煙回轉過身去瞧了眼來人,忽地嬌笑起來,穿著紅衣的她在晌午的陽光之下,仿佛一枝盛放的罌粟。
“原來,您便是魯王妃娘娘,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呢。”她抬手將耳邊的發絲撩到耳後,“魯王殿下的眼光真是好,千挑萬選,選中了娘娘這樣一個‘臨川第一美人’。”
“凝煙姑娘生得,與本宮倒是相似。”沈餘嬌雙手抱胸、麵色平靜,隻是微微歪了歪頭,“可惜這樣一個美豔女子,隻能被太子殿下藏起來。”
“凝煙姑娘對於太子殿下來說算是什麼呢?珍藏?還是……替代品?”
“你!”柳凝煙秀眸微瞪,很快卻又平靜下來,不置可否地露出一抹微笑,“奴家若是能有幾分像魯王妃娘娘,進而留在太子殿下身邊,那也算是一種福分。”
“凝煙姑娘覺得,這天下最後會在誰手裡?”
“君王何人,與奴家何乾?不過是太子殿下先前救過奴家性命,奴家便留在東宮,報答太子殿下的恩德罷了。”
沈餘嬌莞爾,仔細端詳著柳凝煙的眉眼,而後緩緩開口。
“……本宮,想和凝煙姑娘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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