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似長河,悠悠淌過。
薑雲逸與陸凝霜重返青竹峰,見景致依舊,未嘗塵埃染指,他牽著自家娘子的手,深深的在這個竹林中、竹屋院內,呼吸著已刻入靈魂深處的氣息。
接著,夫妻倆不急不慢的步入昔日共烤火、避風雨的膳堂,繼而踏入屋舍,於每一寸空間追溯往昔痕跡。
屋內,櫃中被褥已空,近乎有用的東西都被兩人帶到了冰棺秘境之中,整間屋子唯餘一套桌椅靜立,不染纖塵。
這足以看出姬紅葉的勤勉之姿。
薑雲逸環顧四周,一切井然有序,近乎完美,心中暗自讚歎。
姬紅葉勤勉非凡,自家娘子能得她為徒,怕是耗去了三分天運。
‘至於那剩餘的.......自然是命中注定與他相遇!’白衣少年在心裡驕傲自滿的泛起嘀咕,惹得心意相通的陸凝霜,摸了摸自家夫君的腦袋,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待薑雲逸行至窗邊,目光穿透微風習習,凝視著院中竹葉翩躚而落,又側首望向自己身旁,雖是虛幻之影,卻風華絕代,颯爽之姿,舉世無雙。此情此景,他心中忽生一念,願望如潮,洶湧而至。
“娘子,你出去,站在院中。”
“行。”
陸凝霜依言步出屋舍,而秦小雨則靜坐於院中石桌旁,單手托腮,眼神空洞地望向天空,儘顯無聊之態。
儘管她已貴為首座,歲月亦在其身上留下了痕跡,然而秦小雨的性情卻未曾有絲毫改變,對此始終無法理解,為何老一輩的人一回到故地,便要徘徊良久,沉浸於往昔的回憶之中。
且對於她而言,八荒之地未曾遠離,天淩聖地與青竹峰亦是熟悉至極,故而對於這般懷舊之情,秦小雨並無太多感觸,更無法與夫妻倆產生共鳴。
“聖主姐姐?”
秦小雨見到陸凝霜出來,猛的站起身,還以為終於可以走了。
哪怕不是離開青竹峰,也可以去下一處較為新鮮的地方。
誰知陸凝霜掠過她,靜靜站在院中,偏過頭看向屋舍內,窗邊的少年。
“可以?”
“可以,娘子你不用看我,目視前方,然後微微抬起頭.....”
薑雲逸從窗外探出半截身子,指揮著自家娘子擺動作。
不多時,風吹葉落,一仙子靜立於翠綠竹葉飄零之下。
其雪膚花貌,螓首微揚,眸光中流露出無儘的繾綣與留戀。
她身姿清逸,周身散發著淡然的氣質,清冷絕美的輪廓變得出塵。
陸凝霜輕輕理順如絲般順滑的青絲,捋至耳後,動作優雅至極。
此刻,窗邊的薑雲逸雙手抬起,或直或曲,掌心相對又似微向外展,十指並攏,勾勒出一個完美的矩形框架。
他將陸凝霜那驚豔的身姿囊括其中,麵容上露出溫柔的弧度,隨即取出一顆不大不小的留影晶,將這動人的一幕永遠鐫刻下來,以待歸家時給兩孩子看看。
但念及於此,薑雲逸又看了眼留影晶中的畫麵,心生占有之欲。
良久,他才緩緩吐出口氣。
‘算了,還是不給冬兒夏兒看了。’於是,薑雲逸默默收了起來。
而秦小雨沒有用留影晶,反而將這一幕裝入眸中,印在腦海。
哪怕聖主姐姐隻是一道虛影,可那種驚豔的感覺,還是無比真實。
“小雨,在看什麼?”
這時候,薑雲逸注意到了秦小雨,看向自家娘子呆愣的視線,微笑著,明知故問的問了一嘴。
“哼,祖師叔你明明知道我是在看聖主姐姐。”秦小雨鼻子輕輕一皺,俏皮溢滿心間。
“好看嗎?”他又問。
“.......”這麼一問,秦小雨忽然有點不想理會祖師叔,但礙於情麵。
“好看....”
“是吧,我也覺得。”
薑雲逸略帶驕傲之意,讓秦小雨嫌棄的“咦”了一聲,也遭到清冷美人的注視。
秦小雨身子一僵,乖乖坐回位置,自顧自摸著小黑鯉,尋找安慰。
不然啊,她遲早被夫妻倆嚇死!
.........
薑雲逸依舊牽著自家娘子在青竹峰行走,隻不過這一次不是在竹屋。
他們正往埋葬在後山的人走去,一路上,雲霧繚繞山間,景色宜人,偶爾有仙鶴飛掠過空中鳴叫,聲音婉轉悅耳,使得這裡更加幽靜,也更加寂寥。
不知不覺間,他們來到了墳墓所在的地方,在墳墓前,夫妻倆停下腳步,隻見一座簡單樸素的墳墓,佇立在山崖之上,而後方能俯瞰大半天淩聖地。
夫妻倆舉目遠眺,能見其他峰脈皆如日中天,金碧輝煌的仙宮拔地而起,即便是那些偏隅之峰,亦是氣勢恢宏,儘顯繁華。唯獨青竹峰一脈,保持著獨有的簡樸與寧靜,與外界繁華形成鮮明對比。
並非姬紅葉無心修繕,若薑雲逸與陸凝霜首肯,青竹峰晉升為主峰亦是易如反掌之事。然而,這對夫婦心中自有丘壑,他們更願意讓青竹峰承載著往昔的回憶,保持其原有的模樣,因為在他們眼中,這便是世間最美好的建築,留存於心。
“即便師父在世,也一定會喜歡青竹峰樸素的模樣。”薑雲逸淡然。
“夫君你說的對”陸凝霜附和一聲,覺得自己並不算了解青璿師父。
“你呀你.....”
薑雲逸見她妄自菲薄,忍俊不禁。
如果說當初的他,還不知道為什麼青璿師父老是偏愛自己,而忽略陸凝霜,那他這些年早就想明白了。
至於自家娘子,當過聖主的人,不可能猜不出來。
薑雲逸微微一笑,牽住清冷美人,很快收回眺望的眼神,轉而落到青璿師父的墓碑上,周遭並沒有雜草,可見每日都會被清掃,就連香火都是最近上過的。
秦小雨安靜地尾隨在祖師叔與聖主姐姐身後,目睹著夫妻倆虔誠地躬身祭拜,她眨巴著靈動的眼眸,亦學著他們的樣子,雙掌輕輕貼合,彎下身子,進行祭拜,隻是動作中透露出一絲生疏。
很顯然,這是她前所未有的經曆。
在凡間秦家,向來是族人向她行禮,而祖奶奶依然健在,自爹娘將首座之位傳於她後,二人便歸隱山林,逍遙自在。
因此,在這世間,秦小雨確實未曾有過需要祭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