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萬米高空的空難墜落中存活,如果這不是奇跡,還有什麼是?
奇跡的發生,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比如殘骸的形狀、落地的角度和位置等等,嬰兒母親並不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但就像接力賽跑中的最後一棒,跑得多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掉棒並儘力跑完。
她儘人事,聽天命,恐怕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敢奢望孩子真的能活下來,但如果她不做出這份努力,孩子就必然活不下來。
歐陽彩月把鬆果揣回兜裡,再次將身體探入廁所,雙手從女人的懷裡抱出了嬰兒。她一手把嬰兒攬在懷裡,另一隻手在女人身上翻動,並不是為了尋找財物,而是想找到能證明其身份的證件——如此可敬的母親,值得銘記姓名。
可惜,這位母親穿的是連衣裙,沒有兜,證件大概都放在包裡,而她沒把包帶在身邊,因此也找不到證件。
不過沒關係,每個乘客都有姓名,其中帶著嬰兒的乘客肯定不多,離開森林之後稍加查詢就知道了。
這時,歐陽彩月注意到她的一隻手裡緊緊攥著手機,這倒是有些可疑了,她肯定不是一個舍命不舍財的人,以她對嬰兒生命的珍視,為什麼卻把手機放在幾乎與嬰兒同等重要的位置?
從飛機開始解體,到殘骸墜地,假設飛機是飛行在萬米高空,殘骸以自由落體墜地需要45秒左右的時間,考慮到殘骸是以類拋物線下墜的,以及空氣阻力和風力的影響,最少也要1分鐘,最多可能有2分鐘甚至3分鐘。
3分鐘的時間很短,但在那種情況下卻又很長,足夠做很多事了,比如說——留下遺言。
對家人的囑托,對嬰兒的祝福,對世界的不舍。
沒紙沒筆,手機就是遺言最好的載體,不僅有聲音,還有畫麵,當嬰兒長大後,可以看到生身母親用生命換來的祝福。
前提是手機彆被摔壞了。
歐陽彩月猜到了,手機裡一定錄著這位母親的遺言,所以才值得她如此珍視,攥在手裡,藏在懷裡,和嬰兒在一起。
她可以死,沒關係,但希望孩子能記住自己。
歐陽彩月再一次淚崩了,這次她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狠狠一拳捶在艙壁上,否則無以發泄出胸中的鬱積之氣。
這就是母親嗎?也太特麼偉大了吧!
同伴在樹下看不到具體情況,她隻能看到歐陽彩月的背影,聽到歐陽彩月的抽泣,以及像瘋了似的用拳頭砸艙壁的聲音,她尋思歐陽彩月是不是瘋了?那間廁所裡有什麼樣的魔力能讓一向冷靜的歐陽彩月變成這樣?
歐陽彩月抹了把眼淚,把這位母親僵硬的手指掰開,取出了手機,裝進兜裡,然後抱著嬰兒跳下來。
“這麼大的嬰兒應該吃什麼?”她問道。
這次輪到同伴呆若木雞了,這森林裡還能撿到嬰兒?樹上長出來的?
歐陽彩月見同伴如木雕泥塑,半響說不出話,乾脆自己動手,解開背包,把背包裡的東西全翻出來,一樣一樣找。
水是最重要的,這嬰兒怕是快要渴死了。
她先打開一瓶礦泉水,怕嗆到嬰兒,先滴了一些在嬰兒的嘴唇上,嬰兒吧唧吧唧地舔著,然後她又倒了一點兒在瓶蓋裡,送到嬰兒嘴邊,小心地喂嬰兒喝下。
喝完一瓶蓋,再倒一瓶蓋,就這樣一瓶蓋一瓶蓋地慢慢喂。
嬰兒太缺水了,一連喝了幾瓶蓋,這才從鬼門關回來,咧嘴想哭,但既哭不出聲音也哭不出眼淚。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同伴也才緩過神來,呆呆地問道——突然冒出來的嬰兒就夠出人意料了,而一向殺伐果斷的歐陽彩月這副樣子簡直令人害怕!
歐陽彩月一邊喂嬰兒喝水,一邊波瀾不驚地把剛才在廁所裡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呢……”同伴恍然。
“還有這個。”歐陽彩月晃了晃嬰兒母親的手機,“如果手機裡有嬰兒母親的遺言,說不定她還提及了飛機墜毀的真相。”
“哦?能賣多少錢?”同伴來了興趣。
“……這東西應該不能賣錢吧。”
同伴頓時興致索然。
歐陽彩月一直認為同伴跟自己的性格很像,如今卻似乎察覺,還是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她按下手機電源鍵,手機沒有反應,無論是短按還是長按都沒反應。
摔壞了嗎?她擔心地想。
手機外部完好無損,連屏幕都沒有碎,就算落地時受到一定程度的衝擊,但就連嬰兒都活了下來,手機按理說沒有那麼脆弱。
難道是沒電了?
這倒是有可能,如果嬰兒母親錄完視頻之後沒關機,或者沒來得及關機、沒想到關機,以現代智能手機的續航能力,應該撐不到兩三天的時間就會因為沒電而自動關機。
這難不倒她,她包裡有大容量充電寶,於是用數據線連上手機和充電寶,手機屏幕上果然亮起了正在充電的圖標。
讓它慢慢充電吧,至少充個20的電再說。
嬰兒的飲水問題好解決,但食物怎麼辦?這麼小的嬰兒應該隻能喝奶吧?
“我好像看見你帶著酸奶,拿一盒出來。”歐陽彩月說道。
同伴略為不快地皺眉。
一盒酸奶不算什麼,但之前她們兩個都是各自吃各自的,東西都分得很清楚,而且歐陽彩月的語氣令她有些不爽。
不過,她還是從背包裡翻出一盒常溫保存的酸奶扔過去。
歐陽彩月接過來一看,還是無糖酸奶,這應該可以給嬰兒喝吧?反正當務之急是給嬰兒保住命,其他健不健康之類的東西現在不用考慮。
她把吸管紮進酸奶盒裡,又遞進嬰兒嘴裡,稍微擠出來給嬰兒喝。
嬰兒早就餓壞了,嘗到滋味之後,不用歐陽彩月再擠,就拚命開始吸,吸得太猛還嗆到了,又是一陣咳嗽,噴出不少酸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