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禪機和梓萱在臥室裡陷入短暫的沉默,外麵文華阿姨在為晚飯做最後的準備,將勺子筷子等餐具嘩啦啦放在餐桌上,剛烙好的韭菜雞蛋餡餅的香味從門縫裡飄進來,令江禪機有些把持不住。
“是哦,為什麼要搞得這麼隱秘呢……”他若有所思地附和道。
“你能不能彆這麼敷衍?先彆想吃的!”梓萱太熟悉他的表情細節和習慣小動作了,一看就知道他走神了。
“……沒有的事,我隻是在思考……話說回來,這液壓抬升裝置是在哪裡?我怎麼沒在實驗室裡看到?”他努力將注意力拉回來。
“這還用問?液壓抬升裝置,顧名思義,是你的話,你會把它放在哪?當然是對撞機環形管道的下麵,在地板之下,你當然看不見!”梓萱無奈而生氣地拿抱枕扔他,被他接住了。
等他賠笑著把抱枕放回床上,她繼續說道“但還是有跡可循的,管道的底座與地板的連接處,你仔細看的話會看到有細微的接縫——換言之,底座並不是放置在地板上,而是陷入地板裡,這代表地板下還有其他結構!”
“這個細節我以前就注意到了,但當時沒往深處想,我以為是了防止長期的重壓導致地板下陷,進而影響管道對接的精確度,因此在下方做了額外的承重結構,但液壓抬升裝置肯定不僅僅是承重用的,其他任何一座對撞機都沒有類似的液壓抬升裝置。”
“我懂了……那你覺得,液壓抬升裝置是乾什麼用的?或者說,能用來乾什麼?恐怕不是為了方便維護管道吧?”
他覺得,梓萱特意把他叫過來說這件事,證明她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那就沒必要猜啞謎了,因為這種高科技方麵的東西,總不能指望把他叫過來一起商量吧?他可提不出什麼建設性意見。
“你看這個。”梓萱從櫃子裡翻了翻,翻出一盤蚊香,像這種低層住宅,夏天的蚊子還是很多的,必須常備蚊香。
“你把它當成環形對撞機的管道。”她掰下蚊香的一圈,平放在桌子上,雙手各按住一端,令兩端對接在一起,形成近似的圓。
江禪機點頭,這個很形象。
“對撞機是由一截截的金屬管道連接起來的,每截管道都有一定的弧度,放在同一水平麵上,拚接起來正好是一個圓環……但假如從某一截管道開始,左端不變,右端抬升1毫米,然後相連接的第二截管道,左端抬升1毫米,右端抬升2毫米……這麼一截截管道依次以固定的幅度抬升,會發生什麼事?”她看著他。
“呃……這麼抬升下去,第一截管道和最後一截管道會錯位吧?最後一截管道的高度會高於第一截管道,連不成一個圓環了啊……”他一臉懵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
“沒錯,就成了這樣。”
梓萱按住蚊香的兩隻手,一隻手不動,還是將一端壓在桌麵上,另一隻手的手指挑起蚊香的另一端,“從圓形變成了螺旋形。”
“……可這樣就沒辦法對撞了啊……”他呆呆地盯著蚊香。
“是沒辦法對撞了,大量高能粒子會從抬升的這一端噴湧出去。”梓萱見他還是不明白,乾脆地說道“這樣它就從民用的環形粒子對撞機,搖身一變成了螺旋加速粒子炮!液壓抬升裝置的作用,是將對撞機武器化啊!”
江禪機目瞪口呆,腦袋像是被十噸重的卡車撞到了,連外麵餡餅的香味都暫時忘到了九霄雲外。
梓萱鬆開手,抬升的一端啪地拍回桌麵上,又恢複了蚊香本來的樣子,但剛才那一幕已經深深烙印在江禪機的腦海裡。
“這東西……武器……是用來打誰的?”他結巴地問道,雖然心裡已經隱約猜到了答案。
秘密說出來之後,梓萱倒是輕鬆了不少。
“以前說過,多年前有一個科學家不小心把腦袋伸進對撞機的管道裡,然後被高能粒子擊中了,令他頭部受到較為嚴重的燒傷,沒有致命,而且這人還活了很久。”她說,“‘螺旋加速粒子炮’這個名字聽起來唬人,但用來攻擊人的話,基本上沒什麼用,還不如直接拿一把小刀去捅,這個東西的打擊目標隻有一種,就是……同樣是由微觀粒子組成的實體。”
光之天使。
江禪機的猜測被印證了,心裡咯噔一聲,五味雜陳。
自從猜到宗主尋找摩利支天菩薩轉世者的目的之一是為了在光之天使麵前保命之後,他就覺得宗主能考慮到這種極端情況,學院長無論是聰明才智還是深謀遠慮都不亞於宗主,沒理由不留下什麼後手,但他又覺得好像真沒什麼東西能對光之天使產生威脅,能保命就不錯了。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他還是低估了學院長,她可不僅僅滿足於苟且保命。
怪不得梓萱如此鄭重其事,甚至不惜騙走33號和陳依依她們,並且選擇能聽出謊言的阿拉貝拉不在的時候找他單獨來說……這真是一個驚天秘密啊!
梓萱這麼一個小孩子,不管她如何聰明,但智商並不等於情商,她發現這個驚天秘密之後肯定是惴惴不安,她不知道應不應該捅破這個秘密,思來想去,她隻能選擇一個信得過的人來分享這個秘密,然後把責任推給那個人。
出她之口,入他之耳,絕不能被第三者知道,更不能通過付蘇遠程轉達。
“這個螺旋粒子炮……能殺死光之天使麼?”他問道。
“不好說。”梓萱搖頭,“你知道那個把腦袋伸進對撞機裡的科學家為什麼沒有死嗎?”
“……不是因為高能粒子殺不死人?”他納悶道。
“當然不是,那個功率是足以致命的,威力雖然不是特彆誇張,但基本上跟從高樓上扔下一顆棒球砸在腦袋上的動能差不多了,而且那可不止一顆棒球,是一堆棒球,劈裡啪啦一股腦砸在腦袋上,就算戴著頭盔也很難承受。”她還是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