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寶鈔的成本無非就是一堆白紙而已,那玩意兒又不是什麼稀有的東西,想印多少不就能印多少嗎?然而,朱元璋千算萬算,卻偏偏算漏了至關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朝廷的官員們同樣也是人啊!他們也需要養家糊口,也有著自己的生活需求和社交圈子。
尤其是在這個時代,讀書人們格外注重體麵,同僚之間、上司與下屬之間的人情往來更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一個人荷包裡連幾兩碎銀子都沒有,那麼他走在大街上,恐怕連狗都不一定會理睬他。
如此一來,地方上的貪腐之風便如野火燎原一般迅速蔓延開來。對於那些地方官員們來說,反正天高皇帝遠,自己三年一任,能貪多少完全取決於個人的本事。
太子朱標對此心知肚明,他深知要想遏製這種貪腐之風,僅僅依靠嚴刑峻法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首先,必須要解決朝廷的財政赤字問題,讓整個朝廷實現“扭虧為盈”,隻有這樣,才能夠去著手改革幣製。否則,再這樣繼續下去,朝廷遲早會陷入入不敷出的困境,任何改革都將成為空談。
於是,朱標果斷地派人去傳喚現任的戶部右侍郎郭桓,希望能從他那裡得知一個至關重要的答案。
戶部大堂內,一個身著緋紅色圓領官袍的中年人,如一隻蟄伏的獵豹,猛地伏在朱標的身前行了一個跪拜禮。
“微臣郭桓叩見太子殿下。”
朱標的雙手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停在半空中,做出虛扶的手勢。“還請郭愛卿免禮。”“微臣謝過太子殿下。”
郭桓從地上緩緩起身,他那瘦骨嶙峋的身材,仿佛被官袍緊緊束縛,如同一根風中搖曳的蘆葦。他的顴骨高聳,猶如刀劈斧鑿,棱角分明。
他的臉色陰沉,宛如被陰雲籠罩的天空,兩腮凸陷處更是陰沉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
一對三角眼長在他的臉上,因為靠近額頭,顯得過分狹窄,恰似黃冊簿裡擠出的兩粒黑色算珠,滴溜溜地轉動著。
鼻梁細而瘦削,宛如一柄鋒利的刮骨刀,寒光四射。他的長相雖然略顯刻薄,不過那雙眼睛卻猶如鷹隼一般,目露精光,透露出精明強乾的氣質。
這也是太子朱標最為看重他的地方,一見到郭桓,朱標便迫不及待地問道:“郭愛卿,長安錢莊的賬簿理清了嗎?”
聽到太子問話,郭桓剛一抬頭,就看到朱標滿臉的焦急之色,仿佛熱鍋上的螞蟻。
他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輕聲回答道:“殿下前幾天帶回了賬簿,微臣連同下屬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猶如拚命三郎一般,終於不負殿下所托。”“將錢莊的所有賬簿大致梳理完了。”
郭桓的回答猶如一把雙刃劍,既巧妙地將功勞分給了下屬,又凸顯了自己的領導才能。
這也是他身為戶部佐貳官,卻能淩駕於戶部尚書茹太素之上的原因。不僅因為他的後台是當朝太子,論起人情世故,郭桓更是比茹太素那個古板的老頭要圓滑得多。
久而久之,戶部下麵的官吏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他的身邊,猶如眾星捧月一般。可以說,在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裡,郭桓這個新任的右侍郎就如魚得水,牢牢掌握了整個大明朝的財政大權。
聽到這話,朱標喜笑顏開,他那焦急的心情如同被一陣春風吹散,迫不及待地詢問:“賬目和庫銀可有疏漏之處?”
太子朱標並未言明,此刻他最為關切的,便是長安錢莊的賬簿是否存在造假行為?此事不僅關乎庫銀數量的核對,更是對其下一步計劃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聞得此言,郭桓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愣在原地,心中暗自思忖:長安錢莊在江南等地已營生近十年,錢莊內日積月累留存下來的賬簿,可謂多如牛毛。
郭桓深思熟慮許久,才對著朱標拱手作揖,言道:“回稟太子殿下,微臣等人清點的皆是流水賬。”
“未能尋得長安錢莊的總賬,亦未找到秦王府的總賬本,還望殿下恕罪,微臣才疏學淺,委實難以辨彆其真偽。”
聞聽此言,朱標麵露驚愕之色,不禁問道:“這些賬簿之中,竟然沒有總賬本?”
郭桓微微頷首,朱標猛地一拍腦門,滿臉懊惱之色,他喃喃自語道:“想來是本宮疏忽大意,竟忘卻錢莊的總賬本在我那弟妹手中。”“本宮這就差人去將賬本取來。”
郭桓所期盼的,正是太子的這句話,那張刻薄的麵龐上,硬是擠出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朱標諂媚地笑道:“何須煩勞殿下,微臣來此之前,便已派人告知毛督公。”“想必此刻,毛督公已然前往秦王府找到了賬本。”
聽到郭桓的回答,朱標心中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猶如久旱逢甘霖般,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本宮對你的信任果然沒有白費,郭愛卿辦事真是滴水不漏啊。”
聽到當朝太子的誇獎,郭桓的臉上瞬間陰轉晴,仿佛被陽光照耀過一般,變得紅光滿麵,恰似那熟透的蘋果。“為殿下效力本就是微臣應儘的本分,這點小事何足掛齒。”
望著眼前的這個人,朱標心中跟明鏡兒似的,他自然清楚郭桓私底下有些不太光彩的行徑。
然而,此時此刻正是用人之際,郭桓那點貪贓枉法的行為在朱標眼中,不過是九牛一毛,無傷大雅。
畢竟,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若是像他父皇那般眼裡揉不得沙子,那天下的官員恐怕就寥寥無幾了。
不得不說,在用人之道上,太子朱標與秦王朱樉這對前世今生的宿敵,竟然出奇地一致,宛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
說罷,朱標與郭桓閒聊了幾句,就聽到宮人來稟報。“太子爺,大事不妙啊!毛督公被倪公公帶兵堵在了秦王府。”
聽到這個消息,朱標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至極,他的聲音仿佛是從九幽地獄傳來一般,低沉地問道:“你是說禦馬監的倪太監帶兵圍住了東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