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範老板？我還以為你會第三個出場呢。”
看到電腦上麵突然上線的視頻，望著視頻對麵的範若鈺，應傑笑著調侃了一句。
之前作為同一個圍甲隊伍的隊員，範若鈺還怕應傑這個讓先的約戰無人參加，說應傑要是能連贏兩人，他就第三個出戰。
到時候給應傑湊一個人氣，當然，如果應傑輸了丟人，他可不管。
結果誰知道情況還沒兩天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裴總的一條朋友圈直接逆轉了整個局麵。
現在這個網絡過年讓先大賽是一堆人排隊排不上，畢竟起步二十萬獎金，臉重要還是錢重要大家都清楚。
更何況要是輸的人多了，還不一定丟人呢。
你說我乾什麼，他不也輸了嗎？大哥不說二哥，大家都是一個德性，說什麼說？都給我閉嘴。
當然輸的人要是多了，但凡有一個贏了的，那可能就比較光榮了。
雖然對於職業九段來說，讓先戰勝對手實在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甚至放在以前得是恥辱了。
但是現在也沒有辦法，這個世道變得太快了，大家也隻能嘗試著接受這個事實。
尤其是肖笑這個先鋒已經輸了第一局，不僅沒有打出氣勢，反而喪失了士氣，範若鈺都想把他拉出去斬了。
尤其今天比賽之前，範若鈺還跟肖笑通話了一段時間，兩個人親切的交流了一番，然後都認為對方是個沙雕。
範若鈺覺得今天再怎麼樣自己也不可能像昨天肖笑那個樣子，東虧一下，西虧一下，然後就這麼沒了。
肖笑反駁說，你說不定還不如我呢，但凡出個什麼錯，說不定一百手就得完蛋。
範若鈺想到這句話的笑了，自己就算和應傑分先，也不止撐一百手好不好，自己今天不隻是要超越肖笑的發揮，更是要拿下應傑。
首先就得是個氣勢，格調。
所以範若鈺看著調侃自己的應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現在這種形勢下麵能被選上就不錯了，出戰順序完全就是野狐安排的，自己怎麼可能有權利調整。
在挑三揀四，人家直接把伱換了，反正下麵有的是人，你不乾有的是人乾。
更不要說野狐還是自己圍甲東家的平台了，就是一句話，服從安排。
看著不和自己搭話的範若鈺，應傑繼續說了起來：“咱過年還穿著西裝，這又不是正式比賽？你穿的這麼正式乾什麼？這就是個網絡直播比賽，我在家裡麵都換短袖了，穿起來多舒服，舒服才能下好。
噢，也對，魔都那邊好像沒有供暖吧？我們這邊也沒有，不過我特意在這邊裝了一個暖氣，本來想裝地暖的，但是老家這個房子不好翻新。
不對啊，說起來地暖，我上次去你家好像有地暖的呀？你總不能開著暖氣，還穿著西服吧？
你不熱嗎？”
看著絮絮叨叨的應傑，範若鈺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這就是圍棋第一人嗎？
真是的嗎老天不開眼啊！讓這個混蛋這麼牛逼！
你見過普通網絡比賽參賽就送二十萬的嗎？
而且你還知道這是全國直播，你就不能注意點形象嗎？像自己一樣保持一個高冷的形態不好嗎？
維護圍棋國手形象，人人有責！
就算熱也得把自己形象給維持住了！
看到一動不動的範若鈺，應傑直接敲起了攝像頭：“你怎麼不說話？我知道你網沒卡！你不會想在我麵前裝逼吧？你敢在我麵前裝逼？你怕不是想等一下被我殺大龍？”
看到口吐狂言的應傑，範若鈺終於忍不住了：“殺我大龍？讓先我絕對能磨死你。”
這天下無人能讓我一先！
應傑不僅要讓先，還說要殺自己的大龍？！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忍了，嬸子都忍不了。
“行，等著今天必殺你大龍！”
看著信心滿滿的範若鈺，應傑感覺還是要給對方一點小小的屠龍震撼，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屠龍術。
當然了，本質上也是策略。
範若鈺本來的那種風格如果真跟自己硬磨功夫棋，應傑想拿下對方就要花大力氣了。
也不是說拿不下，就是會很麻煩。
不如大力出奇跡，隻要中盤力量夠大，什麼奇跡都有可能發生。
兩個人還沒聊幾句，裁判很快就上線了。
在裁判上場宣讀規則之後，雙方都點了點頭，對於規則之類的也都早有了解，而且電腦旁邊就直接可以看到時間，某種意義上來說，電腦下棋要比實際下棋更方便一點。
就是缺少那些儀式感，圍棋直接變成賽博圍棋了。
有了第一場的經驗，加上90後的新生代基本上都經常下網棋，雙方的操作也都是輕車熟路。
下出星小目的範若鈺看著白棋開局選擇的小目三三，忍不住撓了一下鼻梁，又是跟上一局差不多。
應傑明顯是鐵了心，想要避免三三的變化，就是不讓自己點三三，簡直就是居心叵測。
確實，點人三三，現在看來是一個很舒服的下法。
甚至現在已經傳出了一個跟幾年前棋理完全不同的棋謠，遇事不決點三三。
這要放在三四年前，你敢在道場說這種話，老師不框框給你兩個大嘴巴子，也絕對得出去頂著書罰站，還得順便淪為全道場的笑柄。
包括這個小目掛角的尖頂，全部都是應傑帶出來的新變化。
某種程度上麵來說的話，應傑比所謂的人工智能給職業棋手帶來的震撼更大，簡直根本就是顛覆了以前的棋理，改變無數的教科書下法。
簡單來說，應傑出來之後，原來的圍棋教科書得撕掉一大半，然後新的得按照他的來寫。
因為應傑真的帶出來一場革命，而相比較而言，現在的人工智能隻不過是一個會下棋的機器，全部都在模仿人類，隻不過變厲害了一點而已。
這也是範若鈺之前人機大戰為什麼對應傑那麼有信心的原因，在他看來，應傑是創造者，而研發公司那一個人工智能不過是模仿者罷了。
模仿者又怎麼可能戰勝開創者，就算他是機器，他是電腦，但是他也隻是邯鄲學步。
而這種應傑打破權威之後，很多人你都不甘心被束縛，也都紛紛進行一些嘗試挑戰，某種程度上來說，現在的棋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變化。
所以，在現在這個變革的年代，每個人都不能固步自封！
範若鈺同樣也是如此。
因此麵對尖頂，範若鈺並沒有選擇簡單的拆，而是直接一步棋走到了左上角，等到應傑在上麵小跳一個之後，範若鈺才在左邊中間拆邊。
看著左邊拆的這麼大的範若鈺，應傑靠在椅子上麵思考了起來。
上麵拆三，下麵拆四，兩顆棋子之間都有極大的空格，不管打入在哪一邊，理論上都應該能有棋。
對於自己這些頂尖棋手來說，活出來甚至活得舒服，都不是什麼難事。
是看到自己跟人工智能那種極高效率的棋，範若鈺也想下的這麼快嗎？
但是啊，範老板。
快的跟高鐵一樣的棋這裡麵的水太深了，你不一定把握得住呀。
應傑並沒有急著打入進去，而是來到右下角的黑棋小目掛角，範若鈺同樣選擇了尖頂的變化。
就如同之前範老板沒有選擇定式簡單的拆，應傑同樣沒有拆，而是選擇了跳高。
你這個老式綠皮車，居然想跟我這個高鐵比效率？
那我就跟你好好比一比。
看誰下的效率比較高。
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快男！不是，快樂風男！
看到好像在跟自己置氣一樣的應傑，範若鈺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夾了上去。
這一手棋明顯的好點，你不走了我就走了。
看到直接夾過來的範若鈺，應傑並沒有著急，依舊悠閒的在上麵掛了個角，招牌式的點三三依舊不走。
我不讓你點，但我也不點你。
這盤棋從開局來看的話，大家都差點以為不是應傑在下了。
麵對應傑的掛角，範若鈺沒有選擇飛，而是跳了一下。
第二十手，白棋，點！
看到這一招，範若鈺眼神微眯，整個人陷入了思考當中。
來了，又是應傑這種招牌式的下法。
這種下法就是應傑第一個下出來的，但是對於這個點，到底便不便宜，到現在為止，大家都有爭論。
一個是認為，應傑下出了這個點，對方粘上之後，再往空裡麵一飛，那這就很舒服了。
因為這個時候黑棋如果再小尖，按照這個形狀來看，換一個思路的順序，如果是白棋先飛的話，這個是肯定點不到的。
所以很多人認為白棋肯定是便宜了。
但是又有另一撥人認為，這樣點完之後，將來逼一類的手段都失去了往裡麵點的方法。
所以對於這一招點，到現在很多人都認為有爭論。
也有很多人在對局當中嘗試下出這一招來，但是有好有壞，有虧有賺，這也讓大家的爭論更加厲害。
因為應傑在棋譜當中，這樣的一類的局麵也很少，很難看清楚後續到底有什麼樣的變化，更不要說能當麵請教應傑這個家夥的機會了。
應傑現在畢竟是世界第一人，就算儘量減少自己的比賽量，但是各種各樣的邀請賽，加上各種日程，應傑全年依舊是基本上排滿的狀態。
現在在棋院裡麵集體訓練的時間都變少了，所以基本上所有人當麵請教的機會也變少，機會變少就代表著更加珍貴。
而當麵請教能問的問題太多了，這一類帶有小爭論的問題反而被人家下意識的忽略了，不如問一點更有用的東西。
這一招點範若鈺也說不上這邊到底是好是壞，但是粘上是必然的，應傑也在意料當中的飛了進來。
範若鈺也認為如果尖的話，確實可能是有點虧了，所以決定保留這一邊的變化，先到下方拆。
同時，範若鈺也挺期待應傑會下出什麼樣的變化。
但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應傑依舊下在了五路上，配合著前麵的招法右邊的整體白棋起來好像一副很飄的樣子。
如果說是外勢也不是，零零散散關係若隱若現，感覺一衝就能衝垮。
而且整個棋也很散，看起來好像一副虛無縹緲的樣子，零零散散飄在棋盤上空。
感覺好像是某人口中沒有物質的愛情，風一吹就要散了一樣。
範若鈺略微思考了一下，並沒有在下麵飛一個，要把邊空占住，而是直接從外麵出來。
雖然把下麵的邊空吃住感覺很舒服，但是太小了，不能滿意。
雖然自己是先手優勢，但是不能因為這一點弱小的優勢就真的感覺高枕無憂了，必須要主動出擊。
前期一直想要保守保持優勢的下場，這跟昨天的肖笑一樣。
看著跟自己下明顯著急的範若鈺，應傑忍不住摳了摳鼻子。
自己本來還以為範若鈺會很紮實的在左下麵立一個，本來之前就已經拆過了一手，立一個不僅可以搜刮左下角，還可以防止自己後麵的打入。
這種又厚又穩的棋，才符合自己對範若鈺的印象。
範若鈺隻是看到自己跟人工智能的高效率棋，開始模仿之後，有些放棄自己的風格了。
這樣看起來的話，說不定這一局自己會拿下的，輕鬆一點。
應傑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現在也說不上這種改變是好是壞，畢竟在現在這個沒有人工智能的時代，加上自己這個攪局的變因，很多人都在不斷探索圍棋上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