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
冬日的清晨不見陽光,冷色光線讓古樸桌椅更顯沉寂。
還燒著地龍的床榻裡,枕頭被單都是厚重深藍色,季清歡被裹在其中緊閉雙眼,睡的並不踏實。
他昨夜反反複複一直在做噩夢。
先是夢見好多匈奴手持帶血的鋼刀,將刀刃砍進他程叔脖頸!
陪著他長大的程叔痛急又怒,反手要還擊。
卻很快半個脖子都斷開搖晃!
血液大股大股的往外噴!
親眼見過的現實畫麵與夢境混合,季清歡血紅著眼眶往前衝,想去救人。
可是他爹死死拽著他,不讓他衝進匈奴堆裡。
又在夢裡看著季州城門被匈奴圍著,他們放火把城門燒成焦黑色,像一隻殘暴巨獸的幽黑大口。
夢境裡周圍天幕都是狼煙陣陣,嗆得他鼻子疼。
畫麵一轉——
城外的冰天雪地裡,百姓們抱成一團蜷縮在枯草中沉睡。
卻忽然被厚重大雪埋進地下!
他溫柔嫻靜的阿姐季清凝,縮在角落裡凍的發抖,還要拿僅有的棉被往他身上蓋,說著歡弟過來,蓋好就不冷了。
可是很快!
好多好多的雪落下,一層又一層覆蓋在季清凝身上,遮掩住她的口鼻和四肢。
阿姐,阿姐。
季清歡跪在野地裡用手扒雪堆,急的哀嚎哭叫
總之這樣的夢境反複好幾段,一夜驚醒許多次。
似乎看到有醫師打扮的人在他床邊走動。
還有人用勺子撬他牙關,灌了好多苦澀又腥氣的湯,燙的舌尖發麻。
季清歡躺在床鋪裡,半夢半醒間聽見房門被打開。
一道少年低沉嗓音響起,伴隨著腳步聲。
“他怎麼還沒醒?日上三竿還睡,拿我這兒當休養堂啊。”
“世子,”跟在旁邊的白檀回話,“季少主昨夜起了高熱,醫師才將人診治好,叫他多睡會兒吧。”
“哼,你倒是善心。”韓梟加快腳步。
季清歡正要睜眼,胸口忽然一涼!
他沒什麼表情的抬眼看——
床榻邊,雪妖般的漂亮少年披著白狐鬥篷,手裡正抓著深藍色的錦被。
韓梟妖冶的眉眼微挑,譏諷勾唇。
“還不起來,以為裝病就能叫本世子放過你?”
喝了他半罐子鹿血避寒湯,凍的再狠也該活過來了吧。
裝什麼裝!
“”
季清歡愣了一下,緩慢坐起來。
他身上穿著棕黃色的兔絨裡衫,質地堅韌厚暖,地龍也一直燒到現在,甚至後背還熱的稍稍出汗了。
就好似昨夜凍的發僵也是一場夢,夢醒身體就完好如初。
韓梟見他表情呆滯的坐著又不說話,煩得很。
“睡的可好?你們季州城的百姓昨夜全凍死了,外麵正抬屍體呢你不去瞧瞧?”
“!”
季清歡聽著這句晴天霹靂,心臟一緊。
他猛地起身撞開韓梟,連鞋都沒穿就往外跑!
“嘶!”韓梟被他撞的肩膀一麻險些仰倒,好狼狽的扶著床柱站穩。
“你是會蹬腿兒的兔子嗎!窩囊廢還能惦記百姓?你不應該先跪著求我饒你一條狗命?”
這人裝都裝不像,肯定不是真的窩囊廢。
韓梟安慰自己。
那邊季清歡恍若未聞還要往外衝,但被後麵的侍衛攔住了!
白檀看他臉色發灰,趕緊解釋。
“世子誆你的!昨夜那場雪沒下多久,我們王爺還叫人送了擋寒帳篷出城,薑湯和熱食也都供應著,城外一切都好。”
“”真的?
季清歡表情狐疑,不知道能不能信侍衛的話。
他夢裡看到大雪厚重,把百姓們都埋在地底了
白檀又說“不僅如此,王爺還許了季州百姓進城!”
“季城主剛用過早膳就出宮了,現下正在城中忙活著安置百姓,還留話說叫你先在王宮待著,好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