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的茶桌椅前。
韓問天勉強淡定坐著,手邊茶盞冒著絲絲嫋嫋的熱氣,一貫嚴肅的君主麵龐,此刻語調裡都是殷切。
“世子如何?”
“回王爺,”旁邊的醫師張華背著診箱,拱手回話。
“世子有眩暈頭疼之症,乃是被重力擊打過腦部造成的,這倒不算大礙,隻是左耳”
韓問天指尖猛地攥住桌布“如何!”
“恐傷極耳力啊,”張華在王宮侍奉多年了,忍不住歎氣搖頭。
“老朽必然儘力醫治,就怕耳道中撕裂的傷口即便愈合,往後也對聽力稍稍留有影響唉。”
“”
韓問天麵容呆滯,嘴唇顫抖著吸氣。
原本就四十歲的人像是瞬間又老了十幾歲,眼角皺紋也更深了。
“老朽自世子出生起,便侍候左右,一點點將生下來還不足四斤的孩子,後天調養補足。”
張華也心生不忍,捋著已然花白的胡須歎氣。
他今年已經有六十高齡了。
裡頭是他這些年精心將養長大的孩子,可謂比自家孩子伺候的都上心。
張華接著說“世子也心誌堅韌,從不因氣短疲憊而倒下,反倒積極強身健體。明明自他十二歲後,便沒有再出現過心弱之症。”
因早產胎裡不足,韓梟心肺沒有發育的如常人那般。
他是稍微劇烈運動都會呼吸急促,導致眩暈,不立刻停下還會嘔吐不止。
可知是受了多少的罪,又有多大的毅力和決心。
才能做到如今騎馬涉獵、徒步疾行,乃至刀槍劍戟都不輸旁人!
在韓問天蒼老泛紅的眼眸注視下。
張華艱難開口“可是如今,世子的心弱脈象又出現了。”
“說句冒犯的話,您實在不該氣急打了他,叫這孩子傷心呐。”
“是,本王是,”韓問天聽的險些老淚縱橫,低頭看看自己顫抖的手,“他與我爭吵,還說起本王比不過季家那”
常年習武的人,又值壯年。
韓問天近些年鮮少出手,一出手就是要將人置於死地的,哪兒還有分寸,手重也是必然。
他就記得當時收斂了力度才打過去,怎知還是叫兒子傷了耳朵。
方才把兒子從宮道背回來,他心疼的紅著眼一路小跑,侍衛們要把韓梟接過去他都沒給,怎能不懊悔。
但懊悔歸懊悔。
韓問天強忍著收斂心緒,再難受也得有個主君的樣子。
他攥了攥掌心,穩聲說。
“本王知道了,往後自不會再朝世子動手,你且儘心為他”
“王爺。”
已有六十高齡的張華打斷他,顫巍巍擺手。
“若是身體之疾,老夫拚儘一身醫術也要保世子安穩。可您這不是傷身,您是在損他的心脈啊,任誰再如何使勁兒,也是枉然”
“什麼。”韓問天愣住。
張華撩起衣擺,搖晃著身子骨兒跪地請辭。
“老朽年歲大了,恐不中用,不能再為王爺與世子效力,待我給世子開幾張醫治耳道的藥方,便要辭官回鄉了。”
與其等保不住世子那天連累全家。
張華也無奈,隻能提前一年告老還鄉。
都是活了幾十年的人精,韓問天怎會看不出醫師的心思。
可令他震驚的是——
竟有如此嚴重?
能將老醫師嚇得請辭。
韓梟的心症到底危險到何等地步?
“不!”韓問天倉促起身,如薅著救命稻草般攙扶起老醫師。
“你不能走,你得留下,梟兒自小就是你照料,每次都能化險為夷,你不許走”
“王爺不必挽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能瞬間便到如此地步,可見世子心底鬱結多年,才有這一朝爆發。”
張華轉頭看看屋裡,興許是老糊塗了嘟囔著。
“命數由天定,老朽當年抱著繈褓裡的他,也不知救的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