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梓祺腳尖動了動,很想踹他一腳,又強自忍住,沒好氣地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夏潯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我的辦法……很危險……”
彭梓祺馬上找到了占據上風的感覺,冷笑道:“怎麼,你怕了?”
夏潯微微搖頭,指著自己的鼻子尖道:“我不危險。”又一指彭梓祺道:“是你危險……”
唐姚舉挑著擔子,興衝衝地趕回蒲台縣城。
這一趟出去大有收獲,遣置各地的許多教友都找到了,馬老四還大老遠的從卸石棚寨趕來,與他取得了聯係,他今後就要在山東府安家落戶了,有這麼多教友分置各地,又及時取得了聯係,假以時日他就可以在山東重開教壇,把他父祖傳下的這一脈白蓮香火傳下去。
不料他高高興興地剛回到家,就如晴天霹靂一般,聽到了媳婦被人擄走的消息,唐姚舉素知娘子端莊嫻淑,謹守婦道,斷無與人私奔的可能,摞下挑子就氣吼吼地趕到知縣衙門,敲起了鳴冤鼓。
他一個無根無底的外來戶,單縣令對他可就不像對夏潯那麼客氣了,隨意搪塞幾句便趕他離開,唐姚舉哪肯罷休,言語衝撞幾句,單大老爺勃然大怒,擎出一支黑簽拋下來,以咆哮公堂之罪,打了他四十大板,打得唐姚舉屁股開花,站著進去,躺著出來。
遣置蒲台縣城的淮西人有百十來口,其中有十來戶都是唐姚舉香堂下的信徒弟子,聽說唐家出事,他們都趕到唐家探問,這些人是陪著他一起去縣衙公堂的,眼見單大老爺大發淫威,他們敢怒而不敢言,直等唐掌教受完了刑,這才忍怒扶他回家。
有人去張羅了金創藥來,給他小心地敷上。一大堆人圍著他,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有擔心唐家娘子安危的,有咒罵知縣老爺混帳的,卻始終討論不出個眉目來。唐姚舉趴在炕頭兒,想著媳婦黃氏已被擄走一夜,清白恐已難保,不由心如刀割,又想娘子向來貞烈,一旦受辱,恐怕是要尋短見的,更是激憤若狂。
可他現在縱想豁出一死、舍了老娘去與人拚命,都找不到仇家的影子。趴在炕上臉色鐵青地沉吟半晌,唐姚舉咬著牙,狠狠地說道:“王宏光、楊彩,卸了門板,抬我出去。羅曆,頭前帶路,咱們去見林老掌櫃。”
他點名的這三人也是同樣遷移到蒲台縣的淮西人,都在他香堂裡擔任一定職司,乃是他的心腹,一聽他這麼吩咐,羅曆立即緊張起來:“掌教,你想……借助林老掌櫃的勢力?”
唐姚舉道:“不然……又怎麼辦?”
羅曆道:“掌教,那林老掌櫃對咱們可沒懷什麼好心呐,上一次他登門拜訪……”
唐姚舉黯然道:“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受犬欺……,今時不同往日,咱們是外來人,還沒站住腳,你嫂子如今吉凶未卜,我顧不了那麼多了,抬我走!”
羅曆無奈,隻得恨恨地一跺腳,低吼道:“還愣著乾什麼,去卸門板!”
夏潯帶著彭梓祺離開借宿的那戶人家,找了一家客棧入住,放好行李來到前廳酒店,在牆角隱蔽處坐下,點了幾樣酒菜,剛剛落座,彭梓祺就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有什麼打算,快說來聽聽,救人如救火啊。”
夏潯幽幽地道:“人是昨夜被擄走的,現在都大晌午了,若是有火,早燒光了……”
“你……”彭梓祺有種拿起酒壺敲他腦袋的衝動,卻聽夏潯又道:“現在這個時辰,該發生的都已發生了,我們能做的,也不差在這一時半刻,沉住氣,先吃點東西再說。不過,我要再說一遍,我這主意,你很危險。”
彭梓祺柳眉一挑,毅然道:“你說,要我怎麼做?上刀山下火海,皺一皺眉頭,我就不是好漢。”
夏潯道:“上刀山下火海,那倒不必,隻不過……需要你冒險引那歹人自露馬腳。”
彭梓祺愕然道:“我?我如何引那歹人出來?”
夏潯道:“那歹人隻為唐家娘子有幾分姿色,便不惜代價,做出如此行徑來,顯見是個好色如命之人,如果蒲台縣裡突然出現一個俊俏可愛的大姑娘,又是個外地趕來投親靠友,卻不幸沒有找到親戚,一旦失蹤也無人理會的女孩兒,你說他會不會再度出手呢。”
“那還用說,窩邊草他都吃了,會放過一個外地姑娘麼?不過,咱們上哪兒找一位俊俏可愛的姑娘家來?就算找了來,一個尋常女兒家,一旦進了那狼窩淫窟,要是……要是……豈不害了人家?”
看著夏潯望著自己有些古怪的眼神,彭梓祺漸漸明白過來,遲遲疑疑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尖,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不是……不是說我吧?”
夏潯趕緊道:“我是說女扮男裝、女扮男裝,不是不是,我是說男扮女裝、男扮女裝……”
彭梓祺剛要發作,就聽有人砰地一拍桌子,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蒲台縣裡竟然發生強擄民女的事來,當真叫人難以置信!”
夏潯和彭梓祺扭頭一看,隻見臨窗剛剛坐下兩人,說話的這人二十三四歲年紀,一身儒衫,臉龐方正,濃眉如墨,二目有神,雖是一身儒生打扮,但那氣憤惱怒的樣子卻頗有幾分剛毅果敢的氣概。
在他對麵坐著的人也是一身儒衫,年紀與他相仿,國字臉,一字眉,清秀的麵龐,氣質儒雅,開口說道:“紀兄,眼下案情未明,也未必就是強擄民女,從堂上訊問的情況看,也難說不是那婦人不守婦道,在淮西有了相好,如今找上門來,勾她棄家私奔。”
紀姓書生仰天大笑:“哈哈,賢寧啊賢寧,你為人太方正、太天真了。那縣太爺的一番鬼話,能騙得了你,卻騙不過我紀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