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按著腰間寶劍,大步流星,直奔太子宮,身後兩名侍衛緊隨不舍。
楊士奇一溜小跑也追不上他,乾脆放棄了,安步當車、悠哉遊哉地躡行於後。
“鏗!”
一見朱高熾挺胸就欲直入宮闕,門前兩名侍衛立即一舉手中長戈,長弋交叉,發出金鐵之聲,一名侍衛沉聲道:“請殿下解劍!”
朱高熾冷冷地橫了他們一眼,伸手從腰畔金鉤上摘下佩劍,隨手往後一擲,一名侍衛搶步上前,伸手抄過了長劍,捧在手中。門前兩名侍衛持弋後退一步,又像樁子似的杵在那兒,朱高熾冷哼一聲,大步走進了太子宮。
朱高熾怒氣衝衝邁步進了正殿,抬頭一看,他那胖哥哥正站在殿上,神情極其嚴肅,朱高熾心中一凜,氣焰不覺便弱了幾分。這太子性情敦厚,加之天生肥胖,平時隻見其平和,輕易難見威嚴,但他偶爾一怒,卻也因此更增威儀。朱高熾本有一肚子的火,可是一見大哥發怒,竟不覺有些情怯。
朱高煦遲疑了一下,才上前施禮道:“臣弟……見過皇兄!”
朱高熾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高煦,你做的好事!”
朱高煦一愣,反問道:“皇兄,臣弟做了什麼?”
朱高熾怒道:“你還問我?異國他邦,遠來之客,持何語言,是否相通,這是接見外使最應重注意的事情。連這樣的錯誤你也會犯,莽莽撞撞,貽笑大方,臉都丟到萬裡之外去了!”
朱高煦也大怒,直起脖子反駁道:“臣弟從來沒有做過接見外賓的事情,這些雜事本應禮部負責,臣弟哪知四夷館裡竟連一個懂得他們語言的人都沒有!”
朱高熾喝道:“你還有理了?我來問你。他們在**發生爭執,互毆致死多人,這事你可知曉?”
朱高煦道:“知道啊,怎麼了?”
朱高熾大怒,拍案道:“怎麼了?你明知他們水火不容,為何還把他們全都安排在會同館裡,致有昨夜之戰,連會同館的房子都燒了!”
朱高煦頓時語塞,當時因為語言不通的大烏龍,他大感下不來台。臊得他隻想馬上找條地縫鑽進去,匆匆安排了那些人住處,就急不可耐地離開了,哪裡想到會出這麼多問題。
朱高煦道:“父皇巡視北京,留你我兄弟監國。你我二人,沒有父皇的雄才大略,經國緯政固然不及,持盈守成、但求無過也做不到麼?”
“我……”
朱高煦沒電了,吱吱唔唔地道:“這事兒,禮部尚書應該想著……”
朱高熾直視著他道:“凡事皆為他人之過。那麼……你去乾什麼?”
“我……”
朱高熾拂袖道:“這件事你不用管了,為兄會著內閣與禮部,另擇大臣接待!”
朱高熾肥碩的身子都已完全消失在大殿上了,朱高煦才醒過神來,登時一跳三尺,暴跳如雷地道:“我也是監國!憑什麼由你專斷?”
身後傳來一個輕輕的聲音:“因為他是太子,是國之儲君!”
朱高熾狠狠地回頭望去,就見楊士奇靜靜地站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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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初秋。秋老虎依舊惱人,不過風來時還是頗有涼意的。
小櫻站在井口,汲上一桶水來,將已經洗妥的衣服投淨擰乾,然後一一搭曬在晾衣繩上,用過的水沿井邊石台一倒。便沿著小石子墊底的溝渠汩汩地流到牆角,然後從牆洞淌到牆外去。
草原上的高低貴賤、上下階級,更多地體現在他們所擁有的人身權利上,自從北元朝廷退回漠北以後,他們漸漸又恢複了草原上的傳統生活,即便是達官貴婦,也少有養尊處優、任嘛不乾的,許多家務事他們都要親力親為。小櫻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到了這裡以後,除了兩個老仆及其家人,府上並未再雇什麼丫環仆役,不要說她,就連圖門寶音和圖門寶音的老娘。也經常尋點營生做。後院兩個花圃已經被老太太清理出來,種上了蔬菜,每日侍弄菜園子,澆澆水、施施肥、除除草、捉捉蟲,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