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錦幄暖,易水寒(三更合一求月票)
夏潯回到館驛就一頭鑽進了書房,約摸半個時辰之後,喚辛雷和費賀煒進去。&*..com最快更新**兩人進了書房,就見夏潯正將一封書信封好火漆,桌上還擺著一摞書信。
夏潯招呼二人近前,拿起早就寫好的一封書信,遞予費賀煒道:“你速去遼東,把這封信交給開原侯丁宇,叫遼東布政使萬世域、都指揮使張俊與他,三人一同開啟,遵囑行事,不得遲誤,立即上路吧!”
“是!卑職遵命!”費賀煒不敢多問,趕緊揣好書信,向夏潯重重一抱拳,轉身走出書房。
夏潯又將剛寫好的那封書信連著其他兩封書信遞與辛雷,說道:“你速速回金陵一趟,必須把這封信直接交到東廠廠督木恩手中,事關重大,馬虎不得!”
辛雷答應一聲,剛剛接過書信,夏潯又道:“辦妥此事之後,你再轉往肅州一行,去見西寧侯宋琥,然後轉道浙東雙嶼,將信交與許滸。”
辛雷一呆,道:“既如此,那卑職先去肅州然後折返東南,去金陵和雙嶼豈不是好,如今這般,要走許多冤枉路?”
夏潯道:“事有輕重緩急,給木恩的消息是最最重要的,耽擱不得,所以要先去金陵,至於肅州和雙嶼,一東一西,你願意先去哪邊都無妨了。”
夏潯皮笑肉不笑地道:“久視傷血,久臥傷氣,久坐傷肉,久立傷骨,多走走嘛,活動活動,腎水才足啊!”
辛雷聽了立即向夏潯拱一拱手,屁也不放便溜之大吉了。
夏潯笑嘻嘻地走出書房,小丫頭弦雅從書房東牆角急急轉了出來,一見夏潯站在那兒,急急收不住腳,險些一頭紮進他的懷裡去,夏潯伸手往弦雅肩頭一按,一股大力沉下,將她定在那裡,好笑地道:“你這丫頭,風風火火的又做什麼了?”
弦雅知道主人性情溫和,倒不怕他,吐了吐舌頭,嘻笑道:“老爺,有兩位大人急著要見您呢,小婢剛剛將他們請進客堂,兩人都說是有要緊的公務事稟報老爺!”
“哦?”夏潯疑惑地道:“我去瞧瞧!”
客堂裡兩位官員正坐在那兒吃茶,相互攀談說話,夏潯邁步走了進來,弦雅道:“兩位大人,我們老爺來了!”
兩位官員趕緊放下茶杯,趨前拜見,一經通稟名姓,原來其中一人是瀚林院五經博士葉錦廷,另一人是欽天監監副陳文濤,兩人雖然同到館驛,卻不是為了同一件事而來。
瀚林博士葉錦廷是從金陵來,因那《永樂大典》已然編撰完畢,永樂大帝赦令其護送大典到北京,儲放與北京城中。
這部寶典集合了全國數千士林名流,窮儘三皇五代之至大明永章,可謂曠世之寶、無價之寶。永教盛事,固然是為了天下士林之心,可是這樣一部學術總綱,既然編撰完成,當然不舍得置放寶庫,任它腐朽。
隻是編撰這部寶典,耗資甚巨,如此龐大的一部叢書典籍,即便由朝廷來印刷發行,也是一筆難以承受的支出,況且這部寶典包羅萬象,士民百姓不可能有足夠的財力去購買整部,也不需要留存整部寶典。
朱棣還記得夏潯當初所說的辦法,可著各書坊謄錄,各自雕版印刷其中一部分,獨家發行販賣。這樣既可以讓這部學術寶典真正的用之於民,利之於民,又可以讓它開枝散葉,遍行天下,所以寶典運到北京之後,就要立即依此辦理。
夏潯現在身負秘密使命,朱棣並不想讓他分神再去操辦此事,這件事本來是要趙王牽頭,行部操辦的。不過整個計劃本來就是出自夏潯手,所以朱棣命葉錦廷運寶典到北京時去見夏潯。
並不叫夏潯操勞此事,不過整個安排卻由他督查諫議,配合趙王和行部。葉博士趕到北京之後,馬上去見趙王,結果趙王不在京裡,現如今那運送寶典的一輛輛大車還停在城裡未曾安置呢,所以就急急轉來拜見夏潯。
夏潯聽他說明來由,又問欽天監陳文濤來意。陳文濤所言卻是關於天文台的建設事宜。
北京本有一處天文台,是從金朝時候起開始建立的,金滅北宋後,從汴京將天文儀器運至北京,建造了一處天文台。元朝建立後,又擴建成了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天文台,郭守敬就是在這處天文台上夜觀天象,計算出一年為365.2425天,同現在世界公認的數值僅差了26秒,精確度高的嚇人。
明朝定都於金陵,天文台便設在金陵,但是朱棣登基當年時,便重開了北京天文台,這樣大明就有了兩處天文台。這些年來,北京天文台記錄了不下於1400個運行在華夏天空中星星的情況,可以精確地預測日蝕和月蝕,確定了南半球南十字星和老人星的位置。
星相研究準確,就可以精確定位世界各地的位置,還可以用“過洋牽星”之法,確定海洋航線,其意義十分重大。
欽天監研究天象,覺得隻以北京和南京兩地天文數據不足以參照、對比,商議一番後,覺得若是在異域他鄉也能建幾處天文台,定時向欽天監報送數據,更有利於對天象的研究,可這麼大的事,欽天監監正也隻是個七品小官,哪有膽量向皇帝進言?
難得夏潯這麼大的官兒身負巡察監管北京營建事宜,若是由他來向皇帝進言,這話語的份量便自不同,所以陳文濤鼓起勇氣,來向夏潯諫議。在夏潯麵前,陳文濤有些膽怯,吞吞吐吐的,半天才說明來意。
夏潯聽了略一沉思,便朗聲笑道:“這是好事啊,隻是周邊諸國,大多不甚穩定,若要建天文台,眼下來看,隻有朝鮮和日本才有可能,你看這兩地如何?”
陳文濤大喜,連聲道:“使得,使得,在這兩地建立觀星台的話足矣!”
夏潯笑道:“既如此,你們便把詳細的情形寫下來,本國公給你們呈報禦前!由皇帝下旨,敕令朝鮮國和日本國分彆建立天文台,以配合我大明欽天監之星象研究!”
陳文濤感激涕零,千恩萬謝地拜辭而去。夏潯想想剛從紀綱那兒回來,今天是不可能有消息傳來的,離開一下卻也無妨,便對葉錦廷道:“葉博士,趙王要兩天後才會回來,我先與你去把《永樂大典》存放入宮,等漢王回來,再就版印發行事宜與殿下商議。”
葉錦廷點頭稱是,夏潯自回府來,衣袍還不曾換,便與葉錦廷又離開了館驛。
《永樂大典》,僅目錄就達60卷,正文22877卷,訂成11095冊,約3.7億字,彙集古今圖書七八千種。眼看著那一卷卷圖書被搬運入庫,夏潯不禁油然升起一種自豪感。
這時候,在歐洲,亨利五世的圖書館裡隻有六本手抄書,其中還有三本是向女修道院借的!同一時期歐洲最富有的商人,佛羅倫薩人弗郎西斯科達梯尼也僅擁有十二本書,其中八本是宗教方麵的書籍。
而大明呢?此時的大明,是當之無愧的世界文化中心。
北京,已漸漸顯出了它的王者風範,大明,已漸漸顯出了它的王都風範。
隻要再解決了那邊的事情……
夏潯將目光悄然投向北方。
不同於歐非其它國家的地理政治格局和民族分布,使得中原漢人周圍強大的遊牧民族成為揮之不去的夢魘,它像附骨之蛆一般,始終對中原形成強大的威脅,當宋元之後,西域已經再也不可能形成一個強大到足以威脅中原政權的存在時,北方就成了唯一的敵人。
“隻要再解決了它……”
夏潯暗暗思忖著:“永樂是一代雄主,漢武唐宗之功,他立下了。隻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北方狼雖在他的手中被打得氣息奄奄,夾尾狂逃,終究傷而不死,遺下後患。(,觀看本書最新更新)上天既送我來幫他拾遺補缺,隻待解決了那裡,我的功德也就圓滿了,到那時候……”
夏潯緩緩抬起目光,看著殿頂《文淵閣》的黑漆金字大匾,再慢慢抬頭,目光便定在湛藍天空下,一抹白雲之上。
白雲悠悠,攸東攸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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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召見!”
三排九名較技獲得下三的選手挺胸腆肚地走上高台。
金川還穿著“昭德格”的摔跤服,唐瑋和趙鋒也都穿著鮮豔的服飾,當他們踏上三層高台的最高一層時,站定身子,侍立在萬鬆嶺身後的楊亙目不斜視,手卻輕輕地移到了刀柄上。
金川、唐瑋和趙鋒立在中間一排,前邊三人走上前去,撫胸躬腰,萬鬆嶺和左右的哈什哈、馬哈木一起站起身來,笑吟吟地捧過代表優勝的彩帶搭在他們脖子上,又叫人捧過托盤,端起盛滿烈酒的大木碗,三位選手接過木碗,把碗中酒一仰而儘,亮一亮碗,放回盤中,便退下來站在一邊。
金川麵無表情地向前踏出一步,趙鋒幾乎是與他同時踏出去的,唐瑋卻似有些緊張,遲了那麼一刹,比他們慢了一步,馬哈木、哈什哈等人見他局促的樣子,不由開懷大笑,萬鬆嶺的眼角急劇地跳了兩下,也哈哈地大笑幾聲。
三人撫胸低頭,台下的歡呼,遠處的馬嘶,台前的歌舞,酒席宴前各位頭人首領的談笑聲,忽然就像被一層無形的隔膜屏蔽開來,耳鼓膨脹著,他們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噗嗵!”
“噗嗵!”
聲音那樣清晰。
優勝的彩帶搭在了他們脖子上,然後三位首領分彆舉起一碗酒,微笑著遞向他們。金川伸手接碗,一隻大手伸出去,剛剛觸到碗沿,突然閃電般滑過碗沿,鐵鉗一般扣住了馬哈木的手腕!
“呔!”
金川一聲大吼,熊腰一擰,身軀電轉,虎背一銼一張,馬哈木一個碩大的身子就像風車一般被他掄了起來,“嗵”地一聲砸在地上!
隨著“呔”的一聲,唐瑋和趙鋒同時出手!
唐瑋屈指扣向萬鬆嶺,十指如爪。這一下是必行的,因為他們務必力求行刺計劃完美實施,向萬鬆嶺的這一抓,就是為了洗清萬鬆嶺的嫌疑。
萬鬆嶺“大吃一驚”,幸好有馬哈木前車之鑒,提前引起了他的注意,萬鬆嶺及時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唐瑋這一抓,站在他身後的侍衛楊亙反應敏捷,及時出刀,彎刀橫空,好象水麵上一道光痕一閃而過。
楊亙的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但是這抹痛苦之色隱藏的極深,在他眸底隻是一閃即沒。他緊緊抿著唇,唇成一線,微微上挑,宛若吳鉤。
手中刀一閃而逝,匹練之光猶自橫空,便迸現出一片血色,唐瑋故意慢了一刹收手,雙手十指齊斷!
十指連心,斷一指便痛澈肺腑,何況十指齊斷,唐瑋痛吼一聲,踉蹌退了一步。
與此同時,在他左邊,金川發力將馬哈木摔起,風車般一掄,重重地砸在木板搭就的看台上後,馬上屈身抓起馬哈木切肉的小刀。小刀不長,卻很鋒利,紮在一塊又肥又大的羔羊肉上。
金川抓刀在手,立即奮力一揮,坐在馬哈木身畔的脫歡乍見父親被拖出席外,狠狠慣在地上,大驚之下就要撲上來,卻萬萬沒有料到金川將馬哈木狠狠一摜,便返身向他撲來,目標竟然是他!
脫歡大駭欲退,隻覺喉頭一涼,等他倒跌出去,摔在幾個撲上來的侍衛懷中時,喉頭鮮血突突亂噴,已被金川這一刀破開了咽喉。脫歡雙手緊緊掩住喉嚨,鮮血自指縫間縊出,一雙眼睛閃爍著驚栗的光。
金川一招得手,旁邊一個侍衛業已拔刀劈來,金川正欲返身去殺馬哈木,吃這一刀,持刀的右臂整個兒離體已去,金川痛極,大吼一聲,打著轉兒旋過身去,雙腿一屈一彈,便合身向馬哈木壓去。
他摔開馬哈木,刺殺脫歡,隻在電光火石之間。馬哈木身體強健,自幼也習摔跤,吃他這一摔,雖然骨痛欲裂,神誌卻還清醒,這時忍著痛正要爬起,冷不防金川渾身浴血,又複向他撲來,一個近兩百斤重的身子又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身上,將他再度壓倒在地。
另一邊,趙鋒同樣抓向哈什哈,用的也是摔跤術,哈什哈及時退了一下,避開了他這一抓,但是哈什哈的侍衛反應卻不及早知將要發生什麼的楊亙,他的刀剛剛抽出一半,趙鋒就縱身疾進,握拳如喙,“噗”地一下擊打在哈什哈的喉部。
縱然再結實的人,喉部都是脆弱的,趙鋒自幼苦練武術,就算是普通練過硬氣功的人,或者頸部肌肉結實,提前有了防備,繃緊頸肌硬抗這一擊的,雖能頂住一拳重擊,也抵不住他這握拳如喙的透針擊法。
趙鋒全力一擊,哈什哈喉部“哢”地一聲脆響,喉骨已被擊斷。
這時趙鋒已一步踏上矮幾,趙鋒下盤功夫極穩,這一腳踏去,重有千鈞之力,隻聽“砰”的一聲,腳下杯盤帶著矮幾一齊踏碎,在腳下變成殛粉!
趙鋒身形一高一低,右手並掌如刀,順勢擊下,一掌砍在那個侍衛頸上,登時砍斷了他的脖子。
那侍衛一顆頭顱軟綿綿歪向一側,口鼻中一起噴出鮮血,濺了趙鋒一臉,趙鋒左手抹一把臉上鮮血,右手拔出那侍衛鋼刀,右足向下一踏,又是“嗵”地一聲悶響,倒在地上掩住喉嚨正絲絲吸氣的哈什哈被趙鋒一腳踏斷喉嚨。
這一腳之力,幾乎將哈什哈整個頸部都踏平了,如何還能活命?
這時,哈什哈身後幾名侍衛全都反應過來,齊齊拔刀撲上,以趙鋒此時站位,應該順勢砍殺萬鬆嶺,可他們豁出一死,就為萬鬆嶺上位,哪能叫他受了傷害。
眾侍衛一擁而上,正合趙鋒心意,這樣的反應本就在他們算計當中,趙鋒掌中刀一掄,擋開淩厲刺來的幾口鋼刀,順勢仰摔出去。
這種種情形,說來複雜,卻隻發生在刹那之間,三層看台上四周持矛武士,儘皆挺槍刺來,如狼似虎,唐瑋大喝一聲,張開雙臂撲了上去,“噗噗噗!”幾柄長槍儘皆貫入他的身體。
矛尖自後胸挺出,唐瑋目赤如血,嘶吼一聲,張開雙臂,又抓住兩杆長槍,向前死命衝出,迫得那持槍武士連連退步,唐瑋攥住矛尖發力一振,竟將那兩個侍衛振下高台。
死士!
唐瑋的作用,僅僅是佯刺萬鬆嶺,然後就是血肉之軀為兩個夥伴爭取刹那機會!兩個侍衛被振下高台,唐瑋也終氣絕,他雙手倒握兩杆長矛,胡須虯張,豹眼怒凸,立在那兒猶自不倒!
饒是那些侍衛虎狼成性,殺戮尋常事,竟也被他神威震撼。幾杆長槍攢刺在他的身上,因他奮力前衝,那幾杆槍都刺穿了他的身體,紅纓被血黏成一綹,鮮血順著筆尖似的紅纓“嗒嗒嗒”地落在地上,片刻就積成一窪。
就在唐瑋以身擋槍,攔住多名侍衛的刹那,倒摔於地的趙鋒舞起地躺刀,旋風一般自唐瑋以身擋槍給他讓出的空間滾殺到金川和馬哈木身邊。
四下裡長槍短刀紛紛亂刺,卻均未料到這人並不是站起來跑過來,而是就地翻騰,而且身姿矯健敏捷之極,兩丈寬距離他隻一個騰躍就到了馬哈木的身邊,一時紛紛刺空。
馬哈木被金川一頭撲倒,肘彎狠狠撞在他的胸腑前,撞得他有些岔氣,可這是生死關頭,馬哈木哪敢怠慢,伸手便去扣金川肩膀。金川斷了一臂,隻能用雙腿絞緊了他,另一隻手與他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