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
痛苦的嚎叫聲傳出房間,在幽暗的走廊裡擴散,卻沒有一人回應。
這一刻、崔文升絕望了,這樣漆黑的感覺,仿佛世界隻有他一個人。
在這樣的空間裡,時間仿佛成為了一種無用的存在。
崔文升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隻是覺得嗓子已經嚎乾,如火燒一般疼痛。
全身的皮肉沒有了知覺,隻有他動彈身體時,才會發出痛感,提醒著他受了傷。
“吱……”
忽的、關押他的木門打開了,重新見到光亮和活人的崔文升激動的想要動彈,卻被繩子束縛住。
胡亂動彈的後果就是灼熱又劇烈的疼痛,而他心理防線已經被擊垮,發瘋道:
“你們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們,隻要放我出去!”
“彆著急……”昨天的那男人又出現了,他看著崔文升,臉上露出輕嗤,隨後對一名錦衣衛示意。
那錦衣衛理解其中意思,立馬將手中的水潑向了崔文升。
“啊!!!”
當水潑在崔文升身體上的時候,他發出了隻有地獄才能聽到的痛苦慘叫。
在他的感知中,潑在他身上的水,就像一桶岩漿,火辣辣的疼痛。
這不是普通的水、這是鹽水……
崔文升剛剛有所察覺,下一秒就覺得麵前的光線無比刺眼。
“說吧、你全部的身家有多少,銀子放在了哪裡……”
頂著火辣辣的刺痛感,崔文升勉強睜開眼睛。
當他看向麵前,這才發現四周被點滿了燭台,而那主事的男人坐在燭台之後,表情平淡的靠在椅子上,用看牲畜般的眼神看著他。
太恐怖了……
從沒有經曆過這些的崔文升心理防線已經被擊潰,聽到對方的詢問,立馬就開口道:
“仁壽坊隆福寺背後第三弄左手第六宅子,書房裡麵的地板下有一個暗室,裡麵放著我全部的銀子,十六萬兩銀子。”
“還有呢”那男人繼續追問,而崔文升見狀,隻得絕望道:
“還有書房左邊書架的第三排的所有花瓶裡,一共十三個花瓶、砸碎之後可以得到我所有的宅子和地契。”
“通州和江南一共有六千三百畝旱田,三千二百畝水田,六處宅子。”
“南京秦淮街背後還有一處水榭,水榭裡的書房地磚下還有三萬兩銀子……”
“沒了嗎”那男人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濃了,當即起身道:
“說說吧、鄭貴妃指示你乾了什麼,還有福王和鄭貴妃書信往來都記錄了些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崔文升不敢再開口,而他的舉動,也引得那男人不滿了起來。
“動手!”他陰沉著臉指揮錦衣衛動手,崔文升當即被嚇得如驚弓之鳥般大叫了起來。
“你們要乾嘛這裡不是詔獄,誰指使你們這麼做的!”
“你要乾嘛!你要乾嘛!”
崔文升還在咆哮,卻見兩名錦衣衛走了上來,在他驚恐的表情下伸出了手。
他本能的要閉眼,但錦衣衛撐開了他的眼皮,用尖銳的鐵鉤牢牢刺進崔文升的眼眶周圍,鮮血模糊了崔文升的瞳孔
他疼痛、不安、恐懼……
就在他以為錦衣衛要吹滅燭火離去的時候,錦衣衛卻再度將監牢點滿了蠟燭,隨後關上木門離開了大牢。
崔文升以為他獲救了,但隨著眼睛無法閉上的動作,他第一次發現,光線居然可以像匕首一樣直插大腦。
原本身處休眠的大腦在強製喚醒後被光線直射,崔文升感覺有一隻手伸進了大腦中,毫無顧慮的攪拌,惡心和劇痛傳來。
他的意識開始了模糊,在清醒與昏睡之間掙紮。
突然,他麵前光線暗了,四周一片漆黑,崔文升的眼前出現一個個斑痕,瞳孔停下了瘋狂的收縮,慢慢放大……
但不等瞳孔放鬆,亮光再次爆發,崔文升感覺腦子裡的那隻手抓住了崔文升的某個神經,狠狠一抽!
嘔——
大牢中、腹部遭受重擊、空空如也的胃瘋狂收縮,一口酸水從崔文升的嘴巴、鼻子噴出,返流進氣管,帶來酸熱的刺激,他開始劇烈的咳嗽。
但緊接著,一塊浸滿了水的濕布蒙住了崔文升的口鼻。
崔文升奮力掙紮,想要呼吸,但同時氣管還在胃酸的刺激下催動崔文升咳嗽。
崔文升的氣息被憋在氣管和食道裡,和胃酸混合在一起,仿佛一團憤怒的火藥,要炸穿他的身體。
在一段時間的掙紮後,崔文升的意識開始渙散,一切變得安靜。
可突然,崔文升感覺身體一晃,他被整個人倒吊了起來,口鼻上的濕布也被拿走。
胃酸灌滿了鼻腔,崔文升的咳嗽使它們濺了自己一臉,有胃酸刺激到了崔文升的眼睛,眼睛四周的皮肉,此時還被鐵鉤強製勾勒,讓眼睛無法合上。
燭火再次亮起,他感覺自己似乎有些適應了。
可片刻後,燭火暗了下去,崔文升的眼睛也被鬆開,一塊黑布蒙住他的雙眼,而他的身體被放正,沒有了痛感,慢慢陷入了睡眠。
在崔文升睡得正香的時候,崔文升又被劇痛喚醒,再度重複了上麵的流程。
崔文升不知道現在是黑夜還是白晝,崔文升睜開眼唯一能看見的就是強烈的燭光
終於,在被喚醒折磨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後,崔文升的意識開始渙散,無數的記憶湧上心頭。
這時、他感覺有人在說這什麼,也感覺到自己的嘴在張和,似乎發出了什麼聲音。
可眼下的他內心已經不能組建完整的意識,隻能看見自己臉頰上的鐵鉤被拆除,自己像一個玩具一樣開合著下巴,吐出一個個詞語。
當對方不再提問時,他的身體終於得到了片刻的休息,而得到了情報的那個男人也帶著錦衣衛走出了黑暗的大牢。
穿過幽暗狹長的長廊後,陽光照在了他們的身上,領頭的那男人,赫然就是南鎮撫司同知陸文昭。
他看著強烈的陽光,用手遮了遮眼睛,對身旁人道:
“把崔文升帶下去休整吧,之後等他傷愈後就放回皇城。”
“不用殺他、留他在鄭貴妃身邊,就當是耳目了,殿下那邊我回去告訴他的。”
“你帶人去把崔文升所有銀子和田畝、宅邸都收回來。”
“是!”聽到這話,旁邊的錦衣衛百戶點頭,而陸文昭見狀也帶人離開了這裡。
他們乘坐上馬車,半個時辰後來到了皇宮的東華門,下馬後走進了皇宮內,並在外廷穿梭,最後來到了後左門,並見到了正在騎馬射箭的朱由校和朱由檢兩兄弟。
見到陸文昭的到來,朱由檢勒馬對朱由校道:
“皇兄、陸文昭來了,想來應該是有事情,我過去一趟。”
“一起去吧,剛好有些累了,順帶可以處理一下奏疏。”朱由校聞言,看了一眼陸文昭的方向,隨後和朱由檢一起騎馬走了過去。
“臣陸文昭,參見萬歲、殿下。”
陸文昭作輯行禮,而朱由校點頭道:
“平身。”
“臣拜謝聖恩……”陸文昭回禮後,起身從懷裡掏出了一份早早寫好的文書道:
“殿下、這是崔文升吐出的臟銀和田地,宅院。”
“先給皇兄看看。”朱由檢瞥了一眼文書,不在意的說著,而陸文昭聞言便遞給了朱由校。
朱由校麵露疑惑,不知道自己這個好弟弟又在賣什麼關子,因此接過了文書,帶著疑惑打開看一眼。
“……”沒有什麼破口大罵和彆的話,朱由校隻是微微皺眉,隨後遞給了朱由檢。
朱由檢拿過文書看了一眼後才道:
“京城的銀子,運到內努,宅院田畝交給皇店和皇莊,江南的銀子運到昌平。”
“卑職領命。”陸文昭老老實實接令,而等他接令後,朱由校才開口道:
“禦馬監那邊需要用銀子的地方很多,你把銀子留著吧。”
“哥哥哪裡的話”朱由檢笑道:
“禦馬監用銀子的多,難道內努用銀子的地方就不多了”
“這十六萬兩銀子,哥哥安心收下就是,畢竟前幾日我才拿了哥哥三十萬兩銀子。”
“嗬嗬……你啊……”朱由校也不知道該說朱由檢什麼,而朱由檢則是對朱由校賣著乖,順帶對陸文昭問道:
“昌平的人數怎麼樣了五天過去,應該招到不少人了吧”
一轉眼朱由檢就在京城呆了五天,而北方早就因為禦馬監高額的軍餉告示鬨的沸沸揚揚。
北直隸和京城一帶許多附和條件的百姓都攜家帶口的冒著冬雪準備去投軍,朱由檢也是了解了情況,才敢開口詢問陸文昭的。
陸文昭對此也回禮高興道:
“午時禦馬監剛送了消息回來,從昨日開始便有大批人前往昌平,或是想在昌平燕山腳下開墾荒地,或是直接參軍。”
“僅僅昨日,便有一千二百三十八人合格參軍,想來、就這樣下去,大概三個月後就能把禦馬監和羽林三衛的編製補充好。”
“嗯、告訴滿桂和孫應元,好生訓練他們,待皇兄需要他們的時候,必要為皇兄竭心儘力!”朱由檢大義凜然的說著,惹得朱由校白了他一眼。
不過白眼之後,朱由校還是起了興趣道:
“若是他們真的能如弟弟所言所一般驍勇,那麼建州的叛虜,或許不過三兩年便能剪除。”
“額……這……”朱由檢聽著好皇兄的話,遲疑道:
“哥哥、戰事並非那麼簡單,遼東地形崎嶇,儘是山地,老奴又修建了上百木堡,若要進攻老奴,大軍擁擠與山道之間難以發揮實力。”
“最重要的還是戰馬,目前禦馬監的戰馬不過數千,而老奴那邊收服了內喀爾喀的韃靼人,幾乎人手一馬。”
“就目前禦馬監戰馬圈養的速度,恐怕還需要三四年,才能大軍挺進,攻破赫圖阿拉。”
“那時間也很快了。”朱由校聽著朱由檢的話,從一開始的皺眉,再到眉頭舒展,心情好了許多。
朱由檢見狀,也趁機說道:
“對了哥哥,臣弟在京城已經久留五日了,估計五日後,也就是二十五日便要返回昌平了。”
“不過哥哥不用擔心,至多下月初五,我便會趕回京城的。”
“嗯……”聽到朱由檢的話,朱由校也點了點頭,知道朱由檢是因為自己才在京城多待了這麼長時間。
兩兄弟一番寒暄,隨後處理了幾份司禮監送來的奏疏,之後便繼續開始策馬射箭,好生快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