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事畢、整個天下似乎又恢複了太平。
一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步入了立秋。
七月初十、北直隸保定府河陽縣的街上忽的響起了鞭炮聲,愛看熱鬨的百姓立馬就湊了過來,隨後在鞭炮聲中,一家占地極廣的店鋪拉下了招牌的紅布。
【河陽皇店】
看到這四個字,四周的百姓立馬就一臉嫌棄,隨後準備離開此地。
不過很快、他們腳步還沒有來得及挪開,就被夥計的吆喝聲給叫住了。
“各位街坊鄰裡,本店新開,今日店中蜂窩煤二文一斤,買夠一百斤送一個陶爐,另外粗鹽一斤五文!”
“什麼?五文?!”聽到這話,四周百姓立馬湧入了皇店之中。
要知道、保定府雖然也是北直隸,但鹽價一般都是六、七文。
現在突然出來一個隻賣五文的冤大頭,四周的百姓立馬就蜂擁而至,就好像後世超市促銷大搶購時的大爺大媽。
這樣的畫麵、隻能說果然是一脈相承。
不多時、店內的蜂窩煤、粗鹽、細鹽都被搶購一空。
等店內的掌事和夥計反應過來後,掌事立馬對夥計道:
“去南鎮撫司的百戶所,讓人送信去禦馬監,便說河陽皇店下個月的貨翻一倍!”
“好嘞!”聞言、夥計高興的跑向了百戶所,隨後百戶所便派出了快馬,將消息送往了順天府的京城。
在京城之中的禦馬監衙門今日可就熱鬨了,幾乎每刻鐘都有快馬前來,送完信後匆匆離開。
坐落在禦馬監衙門斜對門的漕運衙門官員見狀,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殊不知這是皇店在做生意。
“好呀……好呀……”
禦馬監衙門內,坐在衙門主位的曹化淳笑嗬嗬的數著書信,根本合不攏嘴。
旁邊的一個太監見狀,便笑著道:“提督、這鹽場可以說盤活了所有皇店啊。”
“嗬嗬……誇張了些。”曹化淳嘴上謙虛,但雙目含笑,可見對方說的並沒有錯。
“行了、我把這些賬目帶回宮中,給殿下和萬歲看看,想來兩位會十分高興的。”曹化淳說罷,也起身準備前往皇宮。
他出門上了馬車,隨後不過兩刻鐘的時間就進入了皇宮,並前往了乾清宮。
他沒有去勖勤宮,因為他記得自家殿下說過,今日要去養心殿和皇帝下棋。
因此他走到了乾清宮,隨後果然看見了勖勤宮的隨身太監,與對方微微頷首打了一個招呼後,他便踏入了乾清宮內,見到了守在養心殿門口的魏忠賢。
與對方相互作揖後,曹化淳走入養心殿,見到了正在下棋的朱由校兩兄弟。
“萬歲、殿下,禦馬監各地皇店來了消息。”
曹化淳作揖行禮,並稟報了自己叨擾的原因。
聞言、朱由校還在研究棋局,而朱由檢卻抬頭道:“拿過來吧。”
他話音落下,曹化淳便拿著各地皇店的書信遞給了朱由檢,隨後靜靜站在一旁。
倒是朱由檢、一邊下棋,一邊看皇店的情況,兩不耽誤。
他這模樣,若是被外臣看到,必然會冷汗淋漓。
與皇帝下棋,還擺出這樣一心兩用的模樣,若是旁人,怕早就被拖下去了。
不過朱由檢卻依舊一邊看著皇店的情況,一邊下棋。
距離沉陽之圍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這一個月裡並沒有發生太多的事情。
首先便是遷移沉陽百姓和北直隸的養濟院百姓前往鎮江和大寧,其次就是戚元弼南下、秦良玉得到了再募兵的旨意。
大寧三衛的遼鎮騎兵撤回了廣寧,隻剩下滿桂和羽林衛在關外。
孫應元在鎮江到金州這六百裡裁撤石堡,連續裁撤二十六個石堡,並協助秦邦屏裁撤了金州衛的衛所和兵馬。
一衛三所二十六堡的裁撤,讓遼兵的數量再度降低,但並沒有節省太多軍餉。
說白了、遼東將領早就轉型為家丁製了,遼南衛所被裁撤,根本與他們無關,他們所在意的衛所是遼西和遼沉一帶。
或許是客軍兵馬太多,加上被斷了和努爾哈赤的連接道路,沒有養寇自重的機會,因此遼東將領沒有對遼南一事開口。
可能在努爾哈赤被擊退後他們就發現了,朝廷在遼東的實力遠遠大於他們,並且這樣的局麵在楊肇基等山西三鎮的近三萬正輔兵入遼後,顯得更不平衡了。
他們閉上了嘴,朝中的文官和勳貴就更沒有可能開口了,文官忙著黨爭,勳貴躲還來不及。
因此、和朱由檢的預料一樣,遼人將領認慫,一衛三所二十六堡成功裁撤。
在孫應元、秦民屏的清查下,金州、鎮江、寬甸、鳳凰城等地一共有遼民三十六萬五千九百二十一人,軍屯田一百六十七萬六千四百畝整,民田五十五萬二千畝。
這部分遼民加上陸續遷移的二十五萬遼民,四地百姓就達到了近六十二萬人,而軍屯田被廢除後,便在朱由校的旨意下,發給了這六十二萬百姓。
有民田的不發,首先滿足了沒有田地的百姓,但即便如此,二百二十二萬八千四百田地,還是無法養活六十二萬人。
以遼東一年一畝不足一石的畝產,這些田地頂多養活原本的當地百姓。
因此、在禦馬監和太倉從天津運出的糧食抵達鎮江後,孫應元等五人便開始了浩浩蕩蕩的田地開墾。
隻不過、作為職業軍人,七衛軍不可能參加開墾,他們在發田結局後便乘船返回了北直隸,昨日剛剛抵達天津。
它們接下來會前往各自原本的駐地,等待朱由檢和朱由校的命令。
對於山西的事情,朱由校還在考慮,一個月的時間,他還沒有決定是否要對一京一省之地進行全麵的衛所裁撤。
至於朱由檢,他自從六月底的鹽場開始運作後,便全身心投入到了鹽場之中,隻有偶爾會去關注燕山大營對大寧三衛的兵馬招募情況。
目前羽林衛還在大寧三衛,而大寧三衛經過一個月的招募,暫時招募到了一萬五千餘人。
估計在七月中旬就能滿足三衛兵馬人數,隨後就會被調往大寧三衛,換回羽林衛。
朱由檢一直在意的奢崇明,似乎因為努爾哈赤的敗退,因此一直沒有動作。
不過他沒有停下甲胃的打造,看來是有著新的謀劃。
對於他、朱由檢並不擔心。
洪承疇、楊文嶽、吳阿衡、孫傳庭、秦良玉……
這五人的組合,決定了他即便鬨事,也不會如曆史一樣鬨的太大。
目前朱由檢要做的,還是為山西三鎮和順天府的裁撤做準備。
因此、他一邊看各地皇店的奏報,一邊對好皇兄道:
“哥哥、還有一個半月就秋收了,禦馬監需要為山西三鎮和順天府的事情做準備。”
“這次我準備募兵十六個營,哥哥準許否?”
“我還能阻攔你不成?”朱由校白了自家弟弟一眼,此刻的他還在絞儘腦汁的想著怎麼贏下眼前這盤棋。
看著自家弟弟悠閒的一心二用,他心裡氣不打一處來,但很快又投入到了棋局之中。
至於二人的對話,則是讓養心殿內外的魏忠賢和曹化淳紛紛咋舌。
十六個營,那就是四萬八千多兵馬啊……
如果十六營招募編練成功,那麼禦馬監麾下的兵馬,就達到十五萬三千多了。
再加上塞外滿桂的大寧三衛,那就是近十七萬兵馬。
這樣數量的兵馬,放在一個十一歲的親王身上,換做彆的皇帝恐怕都睡不著覺。
然而、瞧著兄弟二人相互坦率的架勢,估計就是自家這位齊王掌控了天下兵馬,皇帝也不會擔心。
不過說到兵馬,落子之後的朱由校卻想到了西南的事情,便開口道:
“弟弟先前說,若是遼事事弱,可能西南土司會叛逆,但眼下遼事大好,不如把西南的那幾部兵馬都調到遼東去?”
朱由校還是咽不下每年兩百多萬兩銀子喂給那些吃空餉的遼東軍門這口氣,但朱由檢卻道:
“這些兵馬在西南大有用處,若是變法遇到險阻,旁人臣弟不敢保證,但孫傳庭和秦良玉兩人已經會在西南為大明守土。”
朱由檢的這話,讓朱由校眉頭一緊。
他明白、自家弟弟的話是說,如果有一天什麼時候文臣、勳貴、邊軍不滿朝廷裁撤衛所和征收商稅雜項,起兵謀逆,那四川還能成為一個大明的犄角。
隻要秦良玉和孫傳庭掃平四川,屆時順江而下,便能進犯江南,迫使文臣屈服。
不過他也注意到了,自家弟弟沒有提及洪承疇、楊文嶽、吳阿衡等三人。
這說明、這三人在自己弟弟心裡,實際上和文官的聯係太大了,如果朝廷與地方為難,那麼這些人的立場很難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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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看來、自己弟弟早就想過如果天下皆反,那麼如何平定天下了。
想到這裡、朱由校突然開口道:
“山西和北直隸的事情,就聽弟弟的吧……”
“嗯?”聽到這話,朱由檢抬頭看向自家皇兄,不明白對方想了一個月都沒有確定的事情,為什麼會突然定調。
他的模樣,讓朱由校看到,隻是笑著搖頭道:
“邊事上、我確實不如弟弟,因此既然弟弟把西南都想的如此周全,山西、北直隸兩地,恐怕就更為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