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朱由檢必須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既能震懾地方,又保證中樞的財政不受影響。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乾脆將一總兵馬駐紮在一府的治所所在,而大明的府、州一級單位,則是有163個府與37個直隸州。
按照折中的辦法,那就是需要十二萬一千二百人,近四十個外拱衛營。
大明兩京十三省,除去兩京以外,平均下來,那就是每省駐紮近三個營。
用三個營的拱衛營,加上俸祿較低的城中兵馬司,基本可以保持兩京十三省基本盤的穩定,保障日後財政改革的應變能力。
不過這還不算保險,還需要在野外駐紮一營兵馬,方便馳援各府縣。
因此那麼一算,大概就需要五十三營,十六萬兵馬。
在日益通貨膨脹的物價時局下,將軍餉定為十五兩,算上糧秣,常年支出在三百萬兩左右。
十六萬兵馬看似不多,但足夠穩住基本盤,而如何向外開拓,便需要重新啟用衛所製了。
衛所製、實際上也就是變相的屯田製罷了,這種製度連後世都還在用,用於外部省份是相當便宜的一種穩定方法。
朱由檢想做的就很簡單,首先就是上直十六衛軍,這支人馬日後必然需要擴建,待遇必然要比拱衛營要好。
因為他們要做的就是駐紮在外部,如唐朝的都護府軍隊一般,在外征戰。
而調走了他們,那麼皇帝的兵權怎麼辦?這就要看上直十二拱衛營的了。
如果裁撤了京營,那麼上直十二拱衛營也可以擴充為十六營,乃至二十六營。
上直拱衛營的待遇,又要高於外拱衛營,以此來看,便是外部用上直衛軍征戰+衛所移民屯田統治。
內部靠外拱衛營+兵馬司穩定地方,而中樞又有上直拱衛營守護,讓地方的外拱衛營不敢叛亂。
至於怎麼遷移百姓這點,朱由檢早就想好了。
既然軍戶現在沒有屯田,那麼把他們遷移到有屯田的地方就行了。
故土難離不假,但在天啟七年以後,兩京十三省各地都要遭遇旱情的情況下。
這群人總不可能因為故土難離,就寧願餓死在當地吧?
這麼想著、朱由檢大概製定了關於軍隊的內外層次,如果要用後世的概念來說,那麼上直衛軍就是野戰軍,外拱衛營就是地方的留守部隊,而兵馬司就是警力。
在這個時代、沒有必要弄得和後世一樣複雜,因為生產力跟不上,一昧的要求和後世對標,隻會讓朝廷財政崩潰。
想到這裡時、馬車也進入了皇城,而朱由檢也換上了車輦,隨後駛向了養心殿。
他的車輦從文華殿麵前路過,讓過往的文臣紛紛側目,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刻鐘、他抵達了乾清宮,隨後大搖大擺的走進養心殿,對著低頭皺眉處理奏疏的朱由校道:
“哥哥、我來了。”
“嗯?”聽到朱由檢的聲音,朱由校抬頭疑惑道:“弟弟走路怎麼沒有聲音?”
“是哥哥你太過關注奏疏了,不知道叫我前來何事?”朱由檢一點不客氣,笑著坐到了養心殿的榻上。
朱由校見狀也不生氣,拿著汪應蛟的奏疏便起身,坐到了朱由檢旁邊,遞出後說道:
“這是新任戶部尚書,東林黨汪應蛟的奏疏,你看看是否可行。”
“嗯?”聞言,朱由檢接過奏疏看了起來,隨後慢慢皺眉,最後才抬頭對自家皇兄開口道:
“這奏疏的意見不錯,如果我大明的官員聽話,那麼按照這樣的征收是沒有問題的,但眼下的問題就是,這奏疏若是批了,能在民間施行嗎?”
朱由檢的問題,說出了汪應蛟這奏疏的不切實際。
就奏疏的流程而言,征稅項目而言,汪應蛟都提出的不錯,但他唯一錯估的,就是地方勢力的阻撓。
按照汪應蛟的奏疏,完美符合東林黨減田賦,將田賦轉移到雜項和商稅的政策。
但曆史上的東林沒玩轉這個東西,原因就是缺少了基層支持。
一群東林黨,就劉一燝、楊漣、左光鬥等人乾實事,其他人不是在嘴炮,就是舍不得商人的“潤筆”銀而不讚同。
帶著這一群拖後腿的家夥,這個政策能玩下去才真見了鬼。
因此、朱由檢從來沒有想過在燕山所的學子走出前,能在地方收取到除田賦以外的大稅。
說白了、沒有基層支持他,他不可能讓麾下的軍隊去收稅,而且他們也玩不轉。
所以麵對自家皇兄的詢問,朱由檢才毫不猶豫的戳穿了東林不可能完成的政策。
“依弟弟之間,這新法無法實施?”朱由校詢問,並見到了自家弟弟微微頜首的回答動作。
這樣的回答,讓朱由校皺眉,隻因為大明的財政讓他十分頭疼。
就眼下來說、幸虧裁撤了薊鎮、遼東的空額和北直隸部分兵馬,不然今歲的大明估計還是欠餉七八萬兩之巨。
眼下算起來、隻有西北和山西七鎮還積欠下半年的軍餉,不過四百來萬。
如果能裁撤山西三鎮的空額,那麼可以縮減到一百七十萬兩。
這樣的局麵,已經算是恢複到萬曆三十六年的情況了。
“弟弟的兵馬,還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裁撤山西和北直隸衛所營兵?”
過了片刻,他再度詢問自家弟弟,而朱由檢也道:
“以眼下來說,最少還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到時候派京城的驍騎和天策、羽林三衛,與金吾、豹韜兩衛率先前往山西三鎮,控製局麵。”
“再派外十六營前往,便能直接裁撤衛所,丈量田畝。”
“另外……”
朱由檢頓了頓,隨後一臉古怪看向自家皇兄道:
“皇兄、水軍三衛的兵馬已經快要招募結束了,你那大船……”
“咳咳!木料因為雨季延遲了一個月,上個月初才運抵天津,目前還需要陰乾一年。”朱由校咳嗽著,隨後又覺得不好意思道:
“先讓水軍三衛用福船操演吧,操演一年,差不多就能上我所製造的大船巡海了。”
“不過弟弟要這麼多戰船乾嘛?難不成想要效彷鄭和?”
“自然是有用處的。”朱由檢無奈的解釋。
他不可能告訴自家哥哥說,如果有一支龐大艦隊,然後卡住馬六甲,就能得到每年幾十萬兩,乃至上百萬兩的稅收。
因為這樣的話、對於自家哥哥來說,有些不敢相信。
大明雖然獲利於海貿,但其內需可以說占據了眼下世界三分之一的市場。
彆說對外征伐了,大明隻要厘清自己內部的稅收問題,單單在稅收這塊,就能吊打西班牙、奧斯曼和莫臥兒等一眾國家。
不提彆的,單單一個簡單的田賦問題,明麵上是三十賦一,按照大明七億五千萬畝耕地,最少能收到三四千萬石糧食,可真正收上來這個賦稅的,是洪熙元年。
也就是明仁宗朱高熾年間,收田賦達到了三千一百八十萬石,而當時的全國田畝不過四億兩千萬畝不到。
在朱由檢看來,大明都不需要對農民征收人頭稅和雜項。
甚至說,大明完全廢除對農民的各種雜稅、徭役,隻要厘清田畝數量,隨後攤丁入畝,每畝隻要老老實實按照三十賦一繳納田賦,就足夠養活大明朝的半數兵馬和官員。
現在的尷尬問題是,大量的藩王用朝廷給予的特權庇護田畝不交稅,秀才和舉人又庇護佃戶免除徭役,大商人和大地主又將定額的賦稅壓到了普通的農民身上,導致農民實際承擔的賦稅遠遠高於三十賦一,甚至到達十賦三四的程度。
要解決這個辦法,很簡單,那就是廢除秀才和舉人以及官員對於土地的特權,再派出大量的新利益集團官員來厘清田畝,攤丁入畝,合理收稅。
合理的收稅,才能減輕農民的負擔,而農民有了糧食,在接下來的天災中就可以賺到足量的銀錢。
這些銀錢放在手上不用出去,對於朝廷來說是災難。
那麼簡單的就來了,在鹽鐵酒朝廷國營,然後外需湧入大量白銀的同時,提高鹽鐵酒價來收取百姓手中的銀錢。
百姓沒有銀錢怎麼辦?那更簡單,朝廷作為中轉站,從富裕的地方買糧食,運往災禍的地方,平價販賣糧食。
《劍來》
這是明末可挽救性的一點,因為除了一六四零、四一、四二這三年是全國八成以上地方都遭遇災禍以外,其他大部分時間,波及範圍最廣的也就是北方五省加南直隸北部。
隻要合理的收購糧食,提前布置運糧,讓糧價不至於漲到一石二三兩的誇張程度,百姓就能夠活下去。
想到這裡、朱由檢也對朱由校道:
“鹽田那邊,已經在擴充到二百裡長灘了,想來各黨文臣,應該彈劾我了吧?”
“嗬嗬……”聽到這話,朱由校卻笑道:
“自然是彈劾了,不過那些奏疏我都已經讓忠賢放留中不發,等冬季的時候,拿去地龍當做廢紙燒了就是。”
“朝堂上的事情有我,弟弟不用擔心!”
朱由校的安慰、讓朱由檢鬆了一口氣,隨後也起身對朱由校作揖道:
“既然如此、那臣弟就明日返回燕山大營了,燕山大營的兵馬僅憑孫應元一人,怕是操練不過來。”
“這麼快?”朱由校起身,麵露擔憂道:
“你這回到京城還沒有三個月,就又要出去了,下次見麵、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哥哥放心好了、下次見麵,想來山西三鎮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朱由檢笑著回應。
聽聞真話,朱由校臉上也掛起笑意道:
“好、那我就等弟弟的好消息了!”
“那臣弟告退,哥哥不用送了……”
朱由檢要走並示意不用相送,但不可避免的,朱由校還是跟了上來,並且一言不發的送他走出了乾清宮。
朱由校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後,才帶著笑意返回了乾清宮。
隻是在他回到乾清宮的時候,王體乾卻隱晦遞給了魏忠賢一封手書。
“公公,這是客巴巴讓我送來的。”
“嗯?”聽到這話,魏忠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手書,隨後慢慢拆開。
當他看到裡麵內容的時候,當即心中一喜,卻又在之後惶恐了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