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的行軍速度很快,六月二十八的午時便已經攻破奉集縣四周的六處村落,洗劫村落的同時,還不忘留兵監視奉集縣內。
同時、熊廷弼率大軍出沉陽城,並且舍棄了一切火器,因為他知道這大雨一時半會停不下來,沉重的火器隻會拖累大軍的機動性。
雨還在持續,金國的大軍在走出山道後,便一分為六,開始各自掃蕩渾河以南、太子河以北的廣袤地區。
隻是對於這塊地區,朱由檢早就做過安排,眼下遼東百姓主要還是集中在太子河以南的地區,太子河以北的百姓不足十萬,並且各集鎮都有土牆火炮。
也因此、在掃蕩的同時,每攻陷一處集鎮,都將帶給金國大軍慘痛的死傷。
“放!”
“轟——”
虎皮驛鎮城頭,當一名參將開口下令,旁邊在擋雨棚之下的士兵點火,驟然間三十六門佛朗機炮和十七門五斤燕山大將軍炮發射。
五十三枚石彈轟出,足足打出二裡的距離,三枚石彈成功將盾車擊垮,石彈沒入盾車內部,沒有對之後的建虜造成傷害。
“他們打完了,上火炮!”
努爾哈赤用從威寧營堡繳獲來的雙筒千裡眼窺視戰場,隨後揮手下令。
二十五門從威寧營堡繳獲的佛朗機炮被推了上來,布置好擋雨棚後,用棉花和乾布擦拭炮身,隨後將子銃放入母銃之中,點火等待。
“轟!”
火炮齊聲作響,瞄準虎皮驛鎮城牆打去,一枚枚石彈砸在城牆上,讓牆磚開裂,留下白印。
努爾哈赤用雙筒千裡眼將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隨後果斷開口道:
“收兵,傳令各部、不再攻打縣鎮,全力掃蕩村落!”
“是!”旁邊的揚古利聞言,當即讓人傳令各部。
顯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朱由檢已經把遼東的縣鎮打造成了一個鐵刺蝟。
攻陷一個集鎮的難度,比起之前沉遼之戰時,高出了幾個層次。
這次大金入遼,是為了搜羅物資、糧食,人口,高效的進行運動戰,在運動戰中消耗明軍野戰軍。
如果他們執拗的進攻縣鎮,那麼隻會拖慢大軍速度,這麼一來遼沉廣寧三地近二十萬兵馬就會合圍他們。
必須動起來,調動明軍跟著他們一起動起來才行。
想到這裡、努爾哈赤打馬返回大軍之中,更是命人直接舍棄盾車,翻身上馬,奔襲各處村落。
這樣的奔襲、在這遼沉中間的數百裡大地上進行,此地數十村落被破,百姓和牲畜被擄掠,而在這種時候,明軍沉陽之地前鋒兵馬也和建虜交上了手。
雨幕之中,夯土道路上,賀世賢的六營先鋒馬步兵抵達了奉集堡外圍,而雨中模湖可見到不遠處遊弋的金軍。
“三營騎兵彙集,把外圍遊弋的建奴先解決!”
賀世賢勇猛膽大,加上自己本部一萬八千人,其中還有九千人是騎兵,九千是騎駑馬的步卒,因此根本不怕建虜埋伏。
如果建虜真的敢埋伏,那麼這一萬八千人隻需要拖住他們半個時辰,後方大軍就能齊至!
“駕!”
大軍之中的三營鐵騎策馬而出,在賀世賢的帶領下、殺向了遊弋的金國塘騎。
那群塘騎也不傻,見到數量眾多的明軍,當即打馬就撤。
同時其中一人快速策馬向南部奔去,顯然是要去通知本部將領,明軍抵達的消息。
鐵騎快馬加鞭,在賀世賢追逐金國塘騎的同時,將消息帶到了奉集縣南部的金軍白帳之下。
翻身下馬,戰馬急刹掀起汙水,而塘騎不慌不亂的回稟道:
“貝勒、明軍南下了,打頭陣的先鋒應該是賀世賢,兵馬兩萬不到,應該是五營或者六營兵馬!”
“知道了!”
聽到帳外的話,帳內的人掀開大帳,走出好好休息了一會兒的黃台吉。
這時、黃台吉旁邊的杜度開口道:
“我們兩支白旗兵馬在這裡,說不定能吃掉賀世賢的這五六營兵。”
“不用,這一戰不能死守,必須邊打邊走。”黃台吉否決了杜度的提議道:
“明軍人數雖多,卻大多是行軍的步卒,而我們是馬步兵,速度比他們要快。”
“必須調動他們,在他們精疲力儘的時候再出兵重創他們!”
說罷、黃台吉對兩側的固山額真開口道:
“調動大軍,向東北殺去,繞過明軍的前鋒,襲擊他們後方白塔鋪的村落。”
“是!”
兩名固山額真聞言,當即前往調動兵馬。
由於一直處於備戰狀態,所有人都是著甲備戰,而劫掠來的糧食,則是由人走山道,運送往撫順,隻有豆料留下。
每次劫掠便喂食一次豆料,十幾萬匹軍馬和駑馬要吃的豆料是海量的。
但在海量的豆料喂養下,馬匹的馬力恢複的很快,因此在黃台吉下令的同時,大軍就開始了運動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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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黃台吉也派塘騎通知各旗兵馬。
以賀世賢先鋒便有五六營的兵力來推斷,後續的明軍最少還有二十幾營,也就是沉陽出動了不低於七萬的兵馬。
這樣的消息一經傳達,各旗兵馬都知道應該要怎麼做了。
擄掠的百姓,被他們好似驅趕牲畜一般,用繩子拴住手和脖子,套在一起將他們留在了城外,耽擱明軍追擊。
倒是那一車車糧食和鐵料也被運走,還有百姓之中工匠也是一樣。
或許對於大明的其他百姓來說,這群生活在遼北的百姓已經十分苦寒了。
但是對於建虜來說、即便是苦寒的百姓,家中依舊樣樣是寶貝。
每個村落都有鐵匠、木匠、泥瓦匠,這些工匠都是建虜所稀缺的。
破舊的衣服可以賣給科爾沁部,讓他們渡過寒冬,鐵鍋也是一樣。
隻是建虜在動,明軍也不可能是榆木。
賀世賢追擊黃台吉,同時派人傳信給熊廷弼,告知了黃台吉往撫順逃竄的跡象。
“左軍楊文嶽統兵六營,配合賀世賢阻截建虜,先吃掉他們這支兵馬!”
“命後軍戚總兵留守白塔鋪,再命右軍吳阿衡統軍趕赴武靖營。”
“傳令沉陽,命孫應元部西去章義站,防止老奴渡河走章義入鐵嶺,最後再向廣寧求援,請殿下派滿桂統帥鐵騎渡遼河,掃蕩建虜!”
馬背上,熊廷弼冷靜下令,他在布置一個天羅地網,試圖把努爾哈赤的四萬兵馬圍殲在渾河、遼河、太子河三麵的這個平原之上。
這個計劃有三個關鍵點,一個是防止努爾哈赤渡河北逃,一個是洪承疇必須要把威寧營堡奪下,斷絕努爾哈赤走山道返回清河堡,最後一個則是把鐵嶺和撫順的建虜援兵擋住。
這要這三個關鍵點完成,那麼接下來就可以把努爾哈赤所部四萬兵馬,全殲在遼沉平原之上!
想到這裡、熊廷弼的呼吸有些急促,而軍中的塘騎也連忙傳令各部。
“楊文嶽接令!”
楊文嶽在接令後,當即統帥六營兵馬,自白塔鋪向東行軍,前往攔截試圖“逃回”撫順的黃台吉部。
吳阿衡領兵四營前往武靖營,而半個時辰後,沉陽方向的孫應元動身,領三衛兵馬前往章義站。
整個遼北的明軍都在行動,而這樣的行動正中努爾哈赤下懷。
柳條寨北部二十裡的北河莊外,此刻、經過四個小時的劫掠,大軍已經將物資分彆走山道運往了馬根單堡、散羊峪堡。
這些山道雖然隻有一兩丈寬,無法行軍,但走這些物資的輜重車還是沒問題的。
努爾哈赤召集了除黃台吉外的各部,眼下這裡有正黃旗、鑲黃旗的六十個牛錄、正紅旗和鑲紅旗的三十個牛錄,記兩萬七千馬步兵,以及三千漢卒輔兵,合計三萬人。
黃台吉那邊,因為攻打威寧營堡死傷不少,但還有上萬馬步兵。
也就是說、經過眼下,大半的壯年男丁都聚集在了遼沉平原上。
之所有隻出了這點兵馬,一來是需要撫順和鐵嶺幫忙吸引明軍注意,另一方麵是眼下的金軍還做不到八萬馬步兵的程度。
四萬馬步兵,已經是努爾哈赤的極限,這還是覆滅了宰賽,和科爾沁做交易後才達到的馬匹數量。
四萬有馬的馬步兵,機動性可比近三十萬大軍,卻大多步卒的明軍機動性高多了。
也就是說、金軍指揮得到,完全可以憑借機動性,調動明軍去他們預想明軍該要去的地方。
“黃台吉調動了明軍,現在明軍分散開來試圖包抄圍殲我們,也就是說他們已經分兵了。”
雨中,擋雨棚下,努爾哈赤看著桌上的地圖,腦中在飛速轉動。
“大汗,這次我們俘獲了八百餘名工匠,還有三十多萬石糧,兩千牛馬牲畜,這樣的戰果似乎已經足夠了吧?”
這時、扈爾漢提出了金軍該撤了的想法,而揚古利也道:
“明軍畢竟人多,一旦圍剿過來,恐怕我們……”
他沒有說的太清楚,但大家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遼陽、沉陽、廣寧三地的明軍野戰軍加守軍,早就達到了二十萬。
這還是在明軍本土作戰,如果金軍指揮稍有差錯,或者被明軍的任意一部拖住,那麼四萬大軍都要葬身遼北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