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汗眼看無法說服蘇布地,隻能用打草穀來掩蓋自己的目的。
蘇布地瞧著林丹汗這副德行,也知道他不會聽自己的話,估計打草穀的時候,林丹汗還是會帶人突襲燕山。
“就讓這個莽夫去碰一鼻子灰吧。”蘇布地在心底嘲笑林丹汗,但表麵上卻還是點了點頭。
也在他點頭的同時,十分受用的林丹汗看向了那厲兵秣馬的六七萬遊騎,心中豪氣突生:
“既然如此,明日出發南下……打草穀!”
“彭彭彭——”
在林丹汗大放厥詞的同時,奴兒乾上京城外的火炮聲持續不斷的響起。
已經遭受五日炮擊的上京城,隨著炮聲的再度響起,也被持續不斷的摧殘著。
孫守法和曹猛把八衛兵馬的兩千門火炮分為二十組,每組一百門,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對上京城炮擊。
隨時飛射而來的石彈讓守城的金軍飽受摧殘,儘管上京城被修得十分敦實,堪稱銅牆鐵壁。
但是那石彈撞擊城牆的聲音,以及開炮時的轟鳴聲,都將守軍的精神摧殘不輕。
明軍的士兵可以把耳朵塞著棉花睡覺,但是金軍不能,他們還要隨時防備有可能攻城的明軍短兵,因此他們隻能強行讓自己入睡,然後在一聲聲炮聲中麻木。
“娘地!老奴的這個烏龜殼還真厚,估計是用石塊壘砌的,沒有用一點夯土,不然早就該見到夯土了!”
一輪炮聲結束,在新一輪的炮聲響起前,拿著千裡鏡的孫守法忍不住罵罵咧咧。
站在他旁邊,曹猛也看著上京城十分無奈,但當他轉頭看向那一片片未耕種的田地時,臉上又洋溢起了笑容。
“圍著也是圍著,乾脆放出兩衛兵馬和那三萬民夫耕種如何?”
曹猛動了自給自足的心思,畢竟上京城周圍的都是熟地,四萬人加上軍中的數萬挽馬和駑馬,想要耕種上京城外的七八十萬畝地,可以說十分輕鬆。
上京城已經轉暖,剩下解凍的時間剛好可以用來打造農具。
“這……不太好吧?”
孫守法覺得有些不太好,然而曹猛卻拍了拍他後背:
“你慫個屁!咱們自給自足,殿下聽到了估計也會誇獎咱們,更何況你害怕黃台吉殺個回馬槍?”
“彆說他不敢殺回來,就是真殺回來,你旁邊那兩千門火炮是乾嘛的?”
“直接大炮點火兮,轟他娘便是!”
“那倒也是……”孫守法有些意動,畢竟眼下八衛兵馬在身旁,用兩衛耕種並不算什麼,真遇到襲擊,三十裡外的塘騎層層傳遞消息回來的時間,也足夠兵馬穿戴甲胃了。
行軍打仗,就地屯田這種事情很常見,隻是步入天啟朝以來,由於錢糧充足,明軍一直沒重操舊業罷了。
眼下閒著也是閒著,乾脆種種地來打發時間。
這麼想著,孫守法也轉頭喊道:“讓工匠營的人打造一些農具,軍中閒得發慌的兄弟去幫忙,民夫去燒荒。”
“再讓泰寧府的人送些糧種過來,咱們也就地屯田,讓老奴眼饞眼饞!”
“得令!”聽到孫守法的話,後方的幾個指揮使紛紛咧著嘴大笑。
朱由檢不讓諸軍強攻,這可把軍中上下的人閒出了病。
眼下有些事情乾,還能有所產出,減輕後方的後勤壓力,何樂而不為?
帶著這種想法,八衛指揮使紛紛傳令,而他們的所作所為,也被後方十裡外閒庭散步的朱由檢知道了。
麵對孫守法和曹猛的行為,朱由檢隻是笑了笑,並沒有乾涉。
單純的打仗,確實對後方的後勤壓力太大了,屯戰這種事情,古往今來太多軍隊乾過,尤其是圍城的軍隊,完全可以說一邊種敵軍的田,一邊攻敵軍的城。
隻要守軍沒有援兵,那守軍幾乎是親眼看著自己是如何被城外的敵軍給拖垮的。
朱由檢雖然對己方的後勤有自信,但能減輕一些壓力,還是減輕一些好。
省下十幾萬米麥,就能在之後的大災裡,多救活幾萬饑民。
帶著這種想法,朱由檢繼續騎著馬在科爾沁草原閒逛了起來。
也就在他閒逛的時候,各方的戰事都在穩步推進。
深受耕戰之道的熊廷弼在攻破金軍的亦迷河城,挺進興京城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軍中的十二萬民夫,帶著三萬多騾馬,接管了開春後的興京城四周耕地。
上百萬畝耕地被十幾萬民夫燒荒,滾滾濃煙飄向空中,而興京城內的建虜也自然知道明軍的意圖,但麵對明軍的行為,他們卻無可奈何。
這樣的事情不止發生在上京城和興京城,甚至輝發城也在發生。
唯一沒有發生這種現象的隻有尤世功所部,而他所部之所以沒有發生這種事情,全因為他們正在向著蒲兒河城趕路,沒有地給他們身後的民夫耕種。
總之,明軍燒荒燒的喜滋滋,城頭的建虜看著牙咬碎。
滾滾的濃煙飄向空中,被春風吹向了更南邊。
隻是這從北往南吹著的春風,卻不知道為什麼,給人一種淩冽的寒意,如同眼下的朵兒必河南岸一般……
“嗚嗚嗚——”
三月十七日午時,當南邊明軍喜滋滋燒荒的時候,北麵的明軍終於與建虜的前軍碰麵了。
雙方碰麵的地方,是一個距離朵兒必河三十裡外的石堡內外。
在南邊已經喜迎春風的時候,鷹揚衛甲字千戶,丙字百戶的明軍士卒,正頂著冰冷刺骨的寒風,直麵著一眼望不到邊的金軍隊伍。
號角聲在石堡的頂端響起,與之一起響起的是不停射出的響箭聲。
負責駐守此處的,是第三屆燕山兵家學府的學子……鄭鈞。
這是一個曆史上默默無聞的人,興許在曆史上他死於亂兵,死於饑餓,又或者死於明末的諸多瘟疫之中……
隻是眼下,他從燕山兵家學府畢業已經四年有餘,他從一個小旗官熬到了百戶官。
同時,他也錯過了建功立業的最好時機,因為他畢業的時候,已經是天啟七年,而當時距離第二次北伐之戰已經結束大半年了。
從天啟七年到天啟十一年,他沉寂了四年半,除了中間偶爾對漠北進行燒荒外,其它時間他大都在練兵,看兵書,研究如何進攻防守。
他本以為他會沉寂許久,然而突然爆發的第三次北伐給了他建功立業的機會。
此刻的他站在石堡上,雙手扶著女牆,麵對的是遮天蔽日的建虜大軍。
與這樣的大軍對比,他腳下的石堡如同暴風雨中的燈塔一般渺小,似乎隨時都會被這烏壓壓的“浪潮”所吞沒。
好在與他站在一起的,還有丙字百戶的一百零二個兄弟,而他們將要共同麵對的,便是令人窒息的建虜大軍。
“大汗,要不要攻城?”
建虜大軍之中,濟爾哈朗看著遠處那“渺小”的石堡,不想讓石堡打斷他們突圍的腳步,然而黃台吉卻搖頭:
“單純的突圍走不了多遠,我們的隊伍拉得太長,如果不把這一座座石堡吃下,那麼他們隨時會出城來襲擾婦孺。”
黃台吉不願意帶婦孺突圍,但作為上位者,該裝的時候還是得裝一裝。
“留一營兵馬戒備,大軍繼續突圍如何?”
代善看著那石堡,試探性的提出建議。
這並不是黃台吉想要的建議,但由於莽古爾泰那日的失言,讓金國貴族們知道了“拋棄婦孺”的嚴重性,因此誰都不敢再說出這話。
無奈,黃台吉隻能接受了代善的建議,而這時的黃台吉也看向了漢四營的四個將領。
李永芳、劉愛塔、範文程、範文寀四人是金軍的四大漢將。
如果是以前,黃台吉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李永芳帶兵留守,因為他對付明軍很有經驗。
隻是隨著近幾年的局勢不斷發生一些詭異惡化,便是黃台吉都不由的覺得金軍之中可能存在明廷的錦衣衛。
原本北山西北方向出現阿喇山城和雅克薩城,哈喇山城等城駐軍黃台吉並不覺得奇怪,因為北山女真的索倫部之前就在這裡塊地區生活,留下了大量山城。
可這地方出現這麼多石堡,並石堡都還是新修沒幾年的模樣,這就不得不讓黃台吉起疑了。
他首要懷疑的對象是李永芳,因為李永芳在金軍進攻撫順的時候,起先他是帶兵死守的,而後眼看城池守不住,他才選擇了投降。
相比較金國還是小勢力時就加入的劉愛塔,以及不斷出謀劃策,收買漢人商賈的範文程兩兄弟,李永芳是叛徒的可能性最大。
黃台吉不想擾亂人心,因此隻是在懷疑階段,還沒有對李永芳下手。
但這種懷疑一旦產生,他就不可能讓李永芳留守。
不能用李永芳,那就隻能用劉愛塔和範文程、範文寀三人了。
範文程不用多說,黃台吉還需要他在身邊出謀劃策,因此不可能讓他留守。
至於範文寀的帶兵能力並不強,加上明軍勇猛,讓他留守,就得留守足夠多的兵馬。
因此,黃台吉能選的人實際上隻有一個……
“劉愛塔,你帶你本部駐守,戒備突圍道路沿途的明軍襲擾婦孺。”
“多爾袞、多鐸、尼堪,你們三個人分彆帶鑲白旗的六個牛錄策應。”
“是!”
黃台吉下令了,並且選中了劉愛塔和多爾袞、多鐸、尼堪三人。
得令的四人接令,但可以看出黃台吉眼下對於身處朱由檢“必殺”名單裡的漢四營並不信任。
劉愛塔本部不過三千人,而多爾袞三人六個牛錄,整整一千八百人。
這接近三分之二的兵力不可能是策應,更應該是監視。
對此,劉愛塔沒有做出任何表情,隻是麻木的接令,隨後點齊了自己的兵馬,開始沿著大軍北撤的道路布防,警惕石堡內的明軍。
金軍隊伍開始動了,帶著讓丙字百戶所有人冷汗直流的壓力,他們緩緩向北開去,而石堡外遊弋的八旗馬步兵和漢四營兵馬,則是時刻提醒著守城的鄭鈞,危險還沒有過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