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律律……”
當時間進入臘月,一場大雪開始覆蓋大明北方。
從高空俯瞰,在茫茫雪域高原,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的一片,偶爾露出褐色的地皮,讓人還能感覺到自己生活在人間。
在零下二十幾度的時節中,人固有的印象中,這個時候,往往都是北風呼嘯,大雪紛飛,人們多在家裡烤火的時候。
然而,在馬匹的喘息聲中,一支身著布麵甲的隊伍卻反常的出現在了雪地中。
他們順著已經結冰的斡難河向西趕路,身上那火紅的鴛鴦戰襖就好似雪原裡的一朵烈焰,在不停燃燒,緩緩移動……
“都小心點馬蹄腳下,萬一踩到一些老鼠洞,連人帶馬的栽倒,凍死在雪地裡,那可怪不得旁人!”
千戶官的聲音響起,這讓被拱衛在騎兵隊伍最中心的年輕士卒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李定國!看好你的兵!”
“是!”
千戶官策馬經過了一年輕將領身邊,並喊出了他的名字。
麵對千戶官的提醒,身著布麵甲的李定國也用稚嫩的聲音回應了對方。
他打馬走出了隊伍之中,掃視了自己的兵,雖然臉頰寒冷,但心卻無比滾燙。
這裡是單於行省的安北府,而眼下的李定國他們,則是作為換防兵馬前往被更名為安北縣的忽蘭忽失溫。
冬季的漠北雖然寒冷,但很少有這麼大的雪。
可以說,李定國他們來的很不湊巧,這次的大雪讓他們的換防之路變得異常艱辛。
馬背上的李定國眺望北方,延綿的不兒罕山已經被皚皚白雪覆蓋,抬眼望去,遍野都是厚厚的積雪。
“百戶,您說狼居胥山是這裡嗎?”
李定國這支隊伍都是燕山兵家學府畢業的新生,作為有文化的士卒,所有人都知道霍去病封狼居胥的故事,所有大家都很想知道,不兒罕山是不是就是狼居胥山。
對此,由於曆史太過久遠已經難以考證,但李定國聽過自家殿下解釋過,狼居胥山在每個時代的名字都不一樣,但如果說真的要找出狼居胥山真正的位置,那它應該就隱藏在不兒罕山之中。
“應該就是這裡,隻是不知道是裡麵的哪一座山。”
李定國回應了那名小旗官,同時也調轉馬頭跟隨兵馬向西行去。
順著斡難河一路向西,他們將很快抵達大明在漠北之地最西的一座城池,安北縣。
單於行省,作為大明繼承大唐單於都護府的證明,這個充滿了異族名字的行省名稱並不會讓人不舒服,反而會讓他們時刻記住,這塊地方是大明自古以來的領土。
帶領驍騎衛換防的,是趕到京城後都沒休息就準備出發的曹變蛟。
此刻的他短須上儘是冰渣,但作為一名武將,他並不在意這苦寒的天氣。
說到底,再冷也比朵甘那種高原氣候好多了。
蒙古高原雖然也是高原,但比起青藏高原還是小巫見大巫,因此曹變蛟並沒有什麼不適應的。
他帶著驍騎衛一路向西,隊伍在雪地裡拉得老長。
一片銀白的前方,似乎在暗示眾人這條路沒有終點一般。
隻是這樣的暗示在那逐漸顯眼的城池麵前,顯得十分微不足道。
部隊像一條火紅的赤龍,在白茫茫的世界裡往灰褐色的城池趕去。
隨著他們的靠近,城頭的士卒也發現了他們,城門被打開,那尚未完工的石橋被人用木頭支著,下方是冰凍的護城河,如同鐵板一樣堅硬。
似乎是太久沒有見到其它人,駐紮在這裡的天策衛士卒們一股腦的從安北縣內湧出,與驍騎衛的士卒們抱在了一起。
他們有的接過兵器,有的幫忙拍雪,還有的則是幫忙拿包裹,總之一時間安北縣外無比熱鬨,而兩軍統帥也在此刻見麵。
“曹家小子,怎麼樣?嘗到這漠北苦寒的苦頭了吧!”
“比起烏斯藏,這不算什麼!”
孫守法策馬衝上去,大笑著和曹變蛟打起了招呼,曹變蛟也笑著回應對方,畢竟孫守法是和自己叔父一輩的人物。
“走!先進城,讓你看看我督建的這安北城!”
孫守法給曹變蛟丟了一壺暖身用的熱酒,曹變蛟也沒有矯情,打開便是大口灌入。
明代百姓並不喜歡喝後世所謂的白酒,更多人喜歡的都是黃酒和米酒,果酒。
黃酒冷時喝下十分難受,但隻要稍微加熱,入口便讓人覺得痛快,不自覺想飲第二杯。
曹變蛟順了口氣,隨後翻身下馬,對身後喊道:“叫李定國隨隊!”
說罷,他與孫守法笑著走進城裡。
正在安排本部兵馬的李定國得到了傳喚,也身著甲胃一路小跑跟上了二人。
由於漠北資源貴乏,因此安北城整體使用水泥、石塊建造。
雖然稱為安北城,可它卻是單於行省的省治,安北府的府治,因此整座城池分為內外兩城,周長十二裡。
作為漠北第一重鎮,朱由檢親自設計該城,其城高四丈,炮台四十八座,城樓八座,外形是一大圓,城周有護城河。
城池四麵有八個甕城,形似龜的肩足,占地麵積約八千餘畝,建成過後可容納十萬百姓生活居住。
由於沿著斡難河,因此城周有從斡難河引入的護城河,寬約三丈,深約七尺,因位於狼居胥山以南而又稱為狼城。
城內、有總兵府,布政司等官衙一條街,也有百姓生活商貿的東西兩條長街,還有二十幾個用於居住的坊市。
整個城池的地下不僅有下水道,還有蒸汽機催動的自來水係統,以及冬季負責供暖的供暖院。
當然,這些都是未來規劃的一部分,目前這座城池拿下時間太短,許多東西還沒有建設好,就連建設都得靠士卒和部分居民。
“城裡現在有一千六百名移民而來的百姓,四周的集鎮有四個,村莊十六個,和地圖上畫的一樣。”
城牆上,孫守法介紹著單於省和安北府的情況:
“安北府周圍的四鎮十六個村中,有遷移而來的一萬三千多百姓。”
“他們大多是今年遷移而來的,因此整個安北府就隻有之前北虜開墾出的耕地。”
“這漠北之地現在有兩府八縣,百姓十二萬四千多人,七萬多畝耕地,因此能養的兵馬並不算多。”
“你換防的這安北府隻有兩萬三千多畝耕地,拖拉機暫時都給了東邊的瀚海府,他們那邊比較安全。”
“明年開春後朝廷會送一千台拖拉機過來安北府,不過這些事情有文官處理,不用你管。”
“另外你這安北府隻有一萬五千名百姓,其中有一萬人是牧民,種地的就五千多人,耕地也都基本都發給了他們。”
“按照這鬼地方的情況,就算每年送一千台拖拉機,恐怕也需要好幾年才能自給自足,所以駐紮的兵馬隻有一衛,糧食需要靠漠東省轉運。”
“西邊的北虜不敢入侵,並且已經西遷到了金山腳下的科布多,距離此地一千八百多裡。”
“總之在這裡就是練練兵、守守土,彆搞什麼遠征,也彆去燒荒,糧食不夠吃,遠征的軍隊很容易斷糧。”
孫守法將單於省和安北府的情況告訴了曹變蛟,曹變蛟一直都聽著,並且讓人把孫守法所說的東西都記了下來。
在孫守法說完後,曹變蛟也轉頭看向了隊伍末尾的李定國,打趣般問話道:
“李定國,你覺得這地方適合安穩嗎?”
“回總兵……”李定國似乎料到了曹變蛟會問話,因此早就做好了準備,因此作揖回答道:
“以國朝的力量來看,隻要朝廷需要,後年就能以此地為基,發動上萬人鐵騎遠征劄薩克圖虜。”
“後年?”
“這孩子說笑了吧?”
“把戰事想的過於兒戲了……”
李定國的話讓許多將領紛紛搖頭打趣,甚至曹變蛟和孫守法都覺得李定國這話有些張口就來的味道。
從安北府的安北城遠征和林、小海(貝加爾湖),並且還要出動上萬騎兵。
單單說這距離和動員兵馬來說,這種戰役最少需要十萬石糧草,並且需要不少於兩萬民夫駕車轉運。
以漠北的糧食畝產來說,十萬石糧食最少需要十六七萬畝耕地才能收獲。
這麼看,似乎不多,但問題在於眼下的單於行省有軍民十四萬餘人,他們加上軍馬、騾馬、挽馬所吃的糧食就最少得有六七十萬石。
眼下漠東省無法自給自足,關外糧食全靠關內供應。
想把六七十萬石從三千多裡外的北直隸運到此地,那出發時就最少需要帶四百萬石糧食。
軍民的基本需求都需要四百萬石米麥支出,更彆提遠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