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長史金鉉,參見齊王殿下……”
承運殿內,當金鉉帶著三分酒意行禮作揖的時候,朱由檢也仔細打量起了他。
金鉉比朱由檢大一歲,眼下三十有二。
但從外表來說,金鉉臉上已經有一些歲月的痕跡了。
可見,治理齊國也不是如他書信上那樣所寫的簡單。
“這十年辛苦你了。”
兩人見麵,朱由檢的第一句話便是感謝,可聞言的金鉉卻搖頭道:
“相比殿下,臣的辛苦不算什麼……”
臣……這是金鉉很早之前就想對朱由檢說的自稱,但當年他還是大明官員,是萬萬不能對藩王如此自稱的。
可是眼下,在沒有去吏部報道前,他依舊是他的齊國長史,齊王自然就是他的君王。
“先坐下吧……”
朱由檢搖頭示意他先坐下,而王承恩也連忙親自搬了一把椅子給金鉉。
金鉉對王承恩十分敬重的作揖,隨後入座。
見他入座,朱由檢也靠在椅子上對他詢問起了齊國的事情:
“齊國的兩次五年計劃,進展如何?”
“十分不錯!”提及正事,金鉉的酒意也消散大半,將自己的成果如數報出:
“各類工廠三百七十五處,雇工十五萬四千餘人。”
“基建道路一萬八千裡,眼下每年在建不低於一千裡,沿途在農閒時用民工不低於十萬人。”
“開辟港口十二處,發掘礦脈一百二十六處,開發耕地七百五十餘萬畝,建設鄉村集鎮二百六十處,城池三十二座。”
“年產各類化肥五十萬噸,滿足耕地所需70,保障每畝糧食產出不低於二百五十斤,搭配肉食,能養活最少三百萬人口。”
“各類工廠年產水泥一百五十萬噸,粗鋼六萬五千噸,生鐵七十五萬噸,煤炭八百萬噸,紡織布匹……”
金鉉如數家珍的將自己這麼多年的成果一項項報告給朱由檢,看得出他已經準備了許久,或者這一天他已經等待了十年。
“截止天啟二十一年七月三十日,齊國歲入黃金二十七萬餘兩,白銀三百萬兩,銅錠六百萬斤,田賦稅九十三萬六千兩,歲入近七百萬兩。”
“齊國官員七萬四千餘人,兵馬司兩萬人、衙役四千人,軍隊近四萬兩千人,教習兩萬人,俸祿支出近二百三十萬兩,每歲結餘四百七十萬兩左右。”
“此外齊國官學已經開辦十年,從一開始的就軍隊子弟教育,到眼下的平民教育,官學一共三百餘處,學子三十六萬餘人。”
“最後……”
金鉉的長篇大論,讓朱由檢等人更為深入的了解到了齊國。
相比朱由檢古井無波,王承恩和曹化淳都沒有想到,齊國的局勢會好到了這種程度。
要知道齊國立國不過十年,耕地連大明的百分之一都不到,人口更是隻有大明的2,並且還是算上了勞改工的數量。
這樣的一個國家,在歲入上居然達到了大明的十分之一。
儘管這是齊國吃了勞改工紅利,通過開礦才能獲得的歲入,但也值得引起大明的注意。
不過,眼下的大明遭遇旱情,歲入並不正常。
如果大明的歲入正常,那以眼下的情況來看,歲入一億兩才是大明的正常歲入。
但即便如此,齊國的異軍突起還是讓人瞠目結舌。
“按照這樣的情況,第三次五年計劃應該能完美實施,齊國的歲入應該能再五年後突破一千萬兩,人口突破四百萬。”
朱由檢忽的開口,並說出了連金鉉都不敢相信的一個數字……四百萬人口。
眼下齊國隻有國民和土民二百萬人,也就是還有二百萬人的缺口。
朱由檢眼下的話,也就是說大明未來五年,會每年至少遷移四十萬人前往齊國,這聽上去十分不可思議。
“你和太子見過了,想必也知道他的遭遇了。”
“是……臣聽說了。”
朱由檢對金鉉開口,金鉉也作揖回禮承認了一切。
“眼下我調動了一百二十艘蒸汽輪船來為齊國移民,所以我需要問你一件事情。”
“你且上來吧。”
朱由檢向金鉉擺了擺手,金鉉聞言起身走上前來,側耳聆聽。
朱由檢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些事情,這讓金鉉表情先是一愣,緊接著臉色一峻,最後才露出一絲絲喜色。
“殿下放心,這件事情,臣回去辦的。”
似乎是事情交代完了,金鉉後退幾步,作揖表示回應。
同時,他也說出了齊國那邊的事情:
“殿下,是否要對弗朗機動兵,收複我國丟失的失地?”
金鉉還不知道朱由檢已經做了安排的事,所以朱由檢隻能解釋:
“這件事情我已經委托給閻應元和黃龍了,如果閻應元派去的人沒有讓弗朗機同意歸還失地,到時候再動武也不遲。”
“另外,黃龍對齊國的建設不太相信,你剛到京城,彆著急去述職,先和朋友走動走動,順帶開導一下黃龍他們。”
“黃龍他們會在元宵過後前往齊國,你安排一下吧……”
朱由檢的最後一句話似乎略帶深意,即便是曹化淳和王承恩也能聽出來。
隻是他們不知道朱由檢這話裡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或許隻有金鉉才能知道。
對此,他們不由看向了金鉉,而金鉉聞言也懷揣著沉重心情點了點頭。
“官吏坊的那間院子,我一直給你留著,這個時間你母親應該沒有睡著,你且先回家看望母親吧。”
朱由檢示意金鉉可以離開了,聞言的金鉉也緩緩躬身:“臣……告退。”
話音落下,金鉉退出了承運殿,隨後歸心似箭的返回了官吏坊。
伴隨著暮鼓聲的敲響,大街上已經沒有了來往的行人,隻有剛剛散班,著急趕回家的少量百姓。
在暮鼓第一百二十下的時候,金鉉回到了官吏坊,而此刻的官吏坊,卻充斥著對他的不歡迎。
官吏坊的左右兩側石柱上,不知道被誰寫下了“上為守舊鷹犬,下棄昔日同窗,橫批燕山之恥”的譏諷之言。
“長史……”
齊國的士卒大多都是在齊國長大的士卒子弟,因此自然看不慣彆人譏諷金鉉。
加上年輕,他們此刻隻想把寫這些字的人拉出來打一頓。
“你們先去驛站吧,王釗你跟我回家就是。”
金鉉沒有讓年輕的隊正把話說出來,而是丟給了他一個袋子,同時對隊伍裡最小的一個士卒開口。
說話間,金鉉下了車,並拍了拍年輕的隊正的肩膀:
“這是這次出使大明的經費,二百兩銀子,你們節省些花,得待到元宵過後你們才能回去呢。”
說罷,金鉉走進了官吏坊,根本不在乎坊內官員對自己的惡意。
年輕的王釗跟著金鉉走進了官吏坊,而隊正則是拿著錢袋子,心裡對大明官員充滿了不滿。
等金鉉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才帶著剩餘十五名兄弟離開了官吏坊門口,在就近的驛站住了下來。
至於金鉉,他帶著王釗返回自己家中,並且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心中不免泛起了一絲漣漪。
近鄉情怯,這種事情自然也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十年前,他母親不過四十來歲,而眼下恐怕……
“鉉小子,快回來吃飯了!”
金鉉還沒做好準備,一道自小到大都熟悉的聲音在街上響了起來。
金鉉抬頭看去,見到的是仍然滿頭黑發,似乎和十年前沒有太多不同的母親。
“娘!”
父子之情或許不善於表達,但母子之間的表達卻往往比父子之情更容易。
金鉉小跑上前來,在這街道上便跪下稽首:
“孩兒離家十年,如今方才歸家,著實對不起娘親!”
金鉉作為齊國長史,他也有屬於自己的沐休。
並且由於齊國的假期包含了春龍、花朝、天祝等僅明代的三十二個傳統節日,並設置一到七天不同假期,因此齊國假期合計是五十二天。
除了這六十二天假期,每九日還會放假一日,所以齊國假期一共是八十八到八十九天。
金鉉除了偶爾會休假外,其它時候都是在忙碌奔波。
因此十年下來,他的假期一共積攢了五百多天。
如果他想,他是可以回大明看看母親的。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不宜擅自出現在大明,因此他一直強忍著想法。
“娘,這次孩兒把事情弄完之後,便接您去齊國享福。”
金鉉在被金母扶起來的時候,不免帶著一絲哭腔開口,但哭意還是被他忍下了。
“好好……我們回家……我們回家。”
見到兒子,金母臉上全是笑意,她拉著金鉉回家,可他們剛剛拐過一個巷子,便發現門上被人掛了白布條,顯然是在罵他家人早死。
“我剛才出來還沒有,現在就有了。”
金母很鎮定,能帶出金鉉和金錝這兩個孩子,她自然不害怕這些東西。
她不僅不怕,她還笑著上前把白布收了起來,笑嗬嗬的對金鉉道:
“這些日子,每天都有人來家門口掛白布,你彆管他們,讓他們掛,他們要是能掛幾個月,那你們兄弟二人也就多幾套衣服穿了。”
金母的笑容感染了金鉉,他跟著收起白布的金母一同走進了家裡,十年過去,家裡什麼模樣都沒變。
“錝弟呢?沒給您雇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