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我怎麼還在升級？
……
“為什麼？”
馬修在心底反問那個聲音。
然而對方遲遲沒有回答。
馬修抬頭望向蘇雅，後者端坐於王座之上，表情超然神聖，似乎不論是休一發布的任務亦或是馬修心底響起的聲音都與她無關。
“這算什麼？還要端著雨林之魂的架子嗎？”
馬修忽然在心裡嘲笑了一句：
“因為拉不下臉來去求人驅逐龍巫妖教，所以乾脆把委托的事情完全交給了七聖聯盟的人？”
他看得很透徹。
休一肯定是七聖聯盟的人沒跑了，但他明確提到過自己的任務是「監視布林肯」，監視任務是等閒不能動手的。
按照休一的說法，他此時聯係不上聯盟，壓根就沒有自作主張的道理。
如此一來，這個任務的真正委托人就呼之欲出了。
這麼想著的時候。
馬修的笑臉上還掛上了一絲戲謔的意味。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那隻一直在蹭啊蹭的小腳丫突然踹了他一腳！
而且位置相當致命！
當時馬修就差點“嘶”出聲來，並下意識地用手揉了揉大腿根。
下一秒。
馬修就迎上了波波狐疑的眼神：
“你居然在發呆？快點說說自己的意見，我們都已經表態了。”
馬修咳嗽一聲，有些歉意地望了休一一眼：
“抱歉，剛剛確實有些走神，你們都說什麼了？”
波波不滿道：
“我和盧米埃都決定接下他的委托，拜龍教的人還是遲早下地獄的好，但同時，我們也都想聽聽你的意見，畢竟論狡詐奸猾，我們恐怕都不如死靈法師。”
盧米埃點頭表示同意波波的說法。
兩人都看著馬修。
後者即刻沉吟道：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現有的情報無法讓我做出判斷，布林肯是20級的死靈法師，他太危險了。”
休一立馬說道：
“事實上那隻是明麵上的等級，布林肯被褻瀆之書壓榨了很久，實力下滑了不少。現在的他時時刻刻都得花費一部分的力量用來壓製那件半神器，所以他的真實戰力隻有18級左右。”
“如果伱們覺得追蹤布林肯也是一件難事的話，我可以在這方麵提供一點小小的幫助，這是我的本職工作。”
說著，他從後腰的小布兜裡取出一隻胖嘟嘟、圓滾滾的小精靈，然後單膝跪地，將小精靈放在了地麵上。
“不知不知！”
小精靈落地之後，立刻露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
它的皮膚是淡藍色的，上麵還緩緩流淌著水光和波紋。
“乖，小不知，就一下，不會很疼的。”
休一柔聲說道。
小精靈聞言立刻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眼睛，可是它的手實在太短了，連捂眼也隻能捂住眼角，剩餘部分的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煞是可憐。
休一舉起右掌，衝著小精靈的腦門上猛拍下去，與此同時，他還高喊著拜龍教祭司的名字：
“布林肯！”
啪！
小精靈被這一巴掌直接給拍碎了，它的軀體化成了一灘巨大的水漬。
水漬中央，一副清晰畫麵迅速地呈現著——
……
晨曦的光輝穿透了茂密的雨林，打在巨大的芭蕉葉上，依稀可見有幾顆晶瑩剔透的露珠在葉麵上來回滾動。
突然間，一隻大手不耐煩地推開了芭蕉葉，露珠即刻從邊緣滾了下去。
視角飛快地上移，接著便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瞰下方稀稀疏疏的隊伍。
那是一名又一名的拜龍教徒！
從這個角度俯瞰，隊伍的構成可謂一目了然，走在最前方的赫然是黑袍人布林肯，跟在他身後的是四名裝備精良的龍血戰士，隨後才是二十多名穿著褐色衣袍的拜龍教徒。
而第四梯隊的成員則是清一色的地火龍，負責驅趕它們的是一名墊在最後頭的龍血戰士。
整個行軍隊伍在穿越雨林時可謂有條不紊。
哪怕最容易出岔子的地火龍都顯得靈性無比。
可見布林肯在隊伍管理方麵是下了苦功夫的。
走著走著。
黑袍人突然舉起一隻手：
“停！”
接近兩百個單位的隊伍，又是在雨林的複雜地形，可就憑布林肯這麼一句命令，每個單位都在兩秒之內停在了原地！
馬修看到有一頭地火龍因為急刹車而陷到了淤泥裡。
可儘管如此，它也是一動不動，任憑淤泥漸漸淹沒自己肥胖的軀體。
布林肯環視四周一圈，冷冷道：
“就地休息8分鐘，接下來要做好戰鬥準備。”
說著，他衝到了那隻地火龍麵前，直接一把將它從泥裡拽了出來！
“太不小心了！”
布林肯看似嚴厲地責備了一句，卻在下一秒往地火龍身上丟了一個「清潔術」。
地火龍嗷嗚一聲，趴在地上輕吻著布林肯的鞋麵。
氣氛漸漸放鬆下來。
所有人都在原地休息。
唯有布林肯本人一直在來回走動，他的目光時而環視四周，時而掃過眾人。
突然間。
他的目光在一名拜龍教徒身上停滯了三秒，而後快步朝著他走去。
那名拜龍教徒頓時有些驚慌。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剛想說些什麼，布林肯已然揪住了他的領口。
下一秒。
布林肯認真地替他整理了一遍領口的褶子，以及微調了一下胸口那枚拜龍教徽章的傾斜角度。
“記住，不論多大的危機當前，人都不能慌亂，不能忘記打理自己的儀表，這是我們生而為人和動物們最大的區彆。”
“下一次如果你仍被我發現徽章佩戴角度有問題的話，我會將你即刻逐出拜龍教！”
那名信徒激動地張著嘴巴：
“布林肯大人，我，我……”
布林肯替他理好了儀表後，又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彆說話，好好乾。”
說完他便快步離去，目光又投向了其他地方。
幾分鐘後。
布林肯再次帶隊出發。
這次視角沒能跟上，而是目送著他們離開了樹林，來到了一片相對開闊的高地上。
……
地麵上，水漬緩緩收攏。
從一開始的一大灘逐步變成一小團，到最後，所有水漬重新融合成了一個圓滾滾的肉球。
“不知不知！”
小精靈很氣憤地叉腰，似乎在罵休一。
早有準備的休一立刻從後腰處取出一塊鉛塊遞了過去。
小精靈抓住鉛塊，直接生吞下去。
咕噥一下。
鉛塊出現在它半透明的肚子裡，一個個氣泡冒出，小精靈滿足地打著嗝，那鉛塊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著。
“「不知」是一隻偵察小精靈，隻不過它的偵察方式有些慘烈。”
休一靦腆一笑，把小精靈收了起來。
馬修點了點頭，剛剛那些畫麵確實很清晰，而且沒有被身為準傳奇的布林肯察覺到，這說明小精靈的偵查能力十分高明。
他從剛剛那一段中提煉出了三個信息。
第一，布林肯的確擁有很強的帶隊能力，邪惡陣營的崽子往往是很難調教的，但他卻能讓每個下屬都服服帖帖的遵從命令，這其中固然有實力強大的原因，但布林肯的個人魅力和治理手腕也占據很大的比重。
天災教團的地底聯軍在布林肯的部隊麵前完全就是一群遊兵散勇，不值一提。
第二，布林肯似乎有很嚴重的強迫症，這也難怪在撤離黑榕夢境之時，他會對蘇雅的口誤如此憤怒了。
第三，布林肯在撤離黑榕夢境之後，行軍的方向似曾相識，馬修思考了一會兒，確認他們即將抵達的高地正是自己之前和老吉頭以及洛蘭並肩作戰過的地方。
那是苦水沼澤的邊緣。
看他的架勢，似乎是要深入苦水沼澤，若非馬修知道沼澤曾經的主人名叫丹妮婭，不然他還真會把布林肯和傳說中的那位死靈法師聯係在一起。
“蒼翠之枝有什麼用？”
馬修詢問蘇雅。
蘇雅平靜地說：
“它是雨林的‘根基物’之一，有了它，拜龍教徒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在雨林中來去自如，減少與毒蟲猛獸遇到的風險，同時它本身也是一件自然係的神物，對德魯伊、遊俠以及自然之魂來說都是夢寐以求的東西。”
馬修思索了一會兒：
“所以布林肯搶走蒼翠之枝是為了在雨林中進行持久戰，他就沒打算一勞永逸，或者他也沒有一勞永逸的能力。”
休一附和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布林肯是個很有頭腦的人，他從來都不會乾衝動的事情，這次貿然闖進雨林就是我見過他乾的最衝動的一件事，但他處理的也井井有條頗有章法。老實說，若非他是聯盟的敵人，我都有點想和他交朋友了。”
馬修輕微地點了點頭。
能讓監視者由衷地產生佩服，這個布林肯實在不簡單。
這種有勇有謀的敵人最麻煩了，不到萬不得已，馬修也不願與他為敵。
“我的建議是，我們可以去追蹤布林肯，並儘量阻撓他對雨林生態的破壞。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甚至願意和他展開談判，在不動用武力的情況下將他勸離雨林是最佳選項。”
馬修認真地解釋道：
“20級的法師本就厲害，布林肯曾在七聖聯盟中工作，又獨自叛逃，投了拜龍教，他身上的底蘊難以估量。
我不是缺乏作戰的勇氣，而是不想在場的任意一位出現什麼閃失。
當然，如果在和他交涉之後仍然沒能取得計劃中的成果，那麼動用武力也是可選項。
我相信以我們的實力和配合，殺死他也絕非不可完成的事情。”
休一想了想：
“可你打算怎麼勸他？布林肯雖然很聰明，但也很固執，他已經認定了巨龍之墓是真實存在的，就絕對不會放棄。”
馬修反問道：
“你不覺得蹊蹺嗎？我是指巨龍之墓的消息，以及風沙盜賊團。”
休一愣了一下，旋即嚴肅起來：
“請指教。”
馬修轉頭看向波波：
“我記得於鐮那天和我們說過，風沙盜賊團最近爆發了內亂，雙方不斷在城內外交火，結果好幾次都搞錯了目標，死的都是外人，沒錯吧？”
波波用力地點了點頭：
“所以嘞？”
馬修輕笑一聲：
“盜賊團搞錯刺殺目標？開玩笑吧！”
“如果他們是騎士團、戰士團、武士團，我都可以理解，唯獨以情報偵查和精準刺殺而著稱的盜賊團，我是沒辦法理解的！”
波波恍然大悟：
“所以那個大胖子騙了我們！”
休一聞言咳嗽了一聲：
“額，他應該沒有騙你們，這份情報我也去核實過，是真的，雙方交火的地方都在科爾多城內外，死的也確實大多是被意外卷入的外人。”
馬修直接給出了結論：
“我認為，風沙盜賊團的內亂可能是在演戲，於鐮曾跟我說過，除了我之外，他還把海底墓穴的消息賣給了另外一個盜墓賊，這意味著有人可能對那座海底墓穴感興趣，但不敢以身犯險，於是他找到風沙盜賊團演了這麼一出戲，最終目的是慫恿拜龍教先去探路。
當然，這隻是其中一種猜測，真實情況有很多種，我的猜測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比方說，如果拜龍教足夠強大，直接拿下了海底墓穴，幕後黑手可能會顆粒無收，這不符合常識。
又比方說，單憑風沙盜賊團內亂就想讓如此聰明的布林肯乖乖上鉤，這一可能性也要存疑。
總之這件事情確實有很多漏洞，我們尚未查清楚真相，但可以先拿這些和布林肯進行談判。
從他搶走蒼翠之枝就及時撤離黑榕夢境來看，他是一個有理智的家夥。
隻要有理智，無論他再邪惡，那也是可以談判的。”
說完這些，馬修有些口渴，於是摘來一片葉子擰成漏鬥狀，給自己搓了一杯水，邊喝邊問眾人：
“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蘇雅托著下巴津津有味地看著馬修，順便換了一隻腳翹二郎腿。
盧米埃默默搖頭。
波波似乎進入了宕機狀態。
唯有休一驚歎道：
“你的思路真的好清晰，一下子就能抓住這麼多關鍵點，我覺得你比我更能勝任間諜的工作！為什麼你這麼優秀的法師沒有加入七聖聯盟？”
馬修謙虛一笑：
“換成其他法師，或許能分析地比我更透徹些。”
幾人又商議了一會兒。
最終連蘇雅也默認了馬修的計劃。
馬修讓其他人休息一會兒。
自己則表示需要找一個地方寫兩封信。
他雖然對自己的計劃有信心，但也擔心自己過於年輕、經驗不足，製定的計劃可能存在隱患。
於是他打算寫信問問經驗豐富的大佬們。
本來羅南大法師是最好的谘詢者。
可惜他現在不在，馬修便準備寫信給澤勒，希望包括澤勒、理查德、李威奇在內的幾位前輩們能給自己一點建議。
另一封信是打算寫給佩姬的，雖然已完成進階，但放著龍巫妖教的事情不管立刻抽身離開顯然不是馬修的風格。
如此一來，他在南方逗留的時間可能會超過一個月，很多事情都需要重新叮囑一遍。
將要寫的內容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馬修從包裹裡取出信紙和筆，抬頭尋找位置。
便在此時，他耳邊響起蘇雅的聲音：
“跟我來。”
接著馬修便看到一抹倩影快速地消失在左手邊的樹林中。
他不動聲色地起身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然而馬修不知道。
這一幕還是落在了早就察覺到他的異常的波波和盧米埃眼裡。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又看向王座，可此時的王座上哪還有雨林之魂的蹤影？
盧米埃神色複雜，沒有說話。
波波突然開口問道：
“如果人類和自然之魂交配了，那麼她生下來的是人類還是自然之魂呢？”
盧米埃當時就是一懵：
“額，他們應該還沒到這種程度吧？”
波波鄙夷地看著他：
“顯然已經超過了。”
盧米埃不好意思撓撓腦袋：
“抱歉，這個問題超出了我的認知，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畢竟我隻是個沒怎麼離開過雨林的鄉巴佬。”
波波嚴肅地說：
“可千萬彆這麼說。”
盧米埃心頭一暖。
下一秒。
但聽波波一本正經地道：
“鄉巴佬說不定見識都比你多些嘞！”
盧米埃臉色一僵。
“喏，給你一顆，彆再垂頭喪氣了。”
波波隨機從包裹裡翻出一枚彩色的糖果和一個鬨鐘，她把鬨鐘放在地上，然後拍了拍上頭的按鈕，鬨鐘的指針緩緩行走起來。
然後她把彩色糖果遞給了盧米埃：
“請你吃「聰明糖」，吃了就會變聰明的。”
盧米埃感激地接過糖果，不過他並沒有吃，隻是把它放在了緊貼胸口的口袋裡。
做完這一切，波波就開始默默地擦她那副盔甲了。
盧米埃則是指著地上的鬨鐘問道：
“你這是在做什麼？”
“哦，給馬修計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