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死靈法師最討厭的職業是什麼？
……
在艾恩多，談判是一件很常見的事。
艾恩多人對談判的熱衷態度甚至到了癡迷的地步，無論是文明社會，亦或是鄉野冒險，人們在遭遇紛爭矛盾之時，第一反應都是選擇談判。
而且哪怕在初次談判失敗後，多數情況下，雙方都會同意啟動二輪談判，並在後續的談判過程中添加一位「調停人」的角色。
在滾石鎮，調停人的職位往往由鎮子上的德高望重者擔任，而像激流城這樣的大城市，其官方甚至設有專門的談判機構來管理來自民間的紛爭。
馬修曾閱讀過一位資深調停人的著作，對方在作品的扉頁寫道：
……
「如何保證能更好的解決爭端？要做到以下三點——
談判前，保證實力相當；
談判中，善用各種手段；
談判後，不要迷信結果」
……
前麵兩點容易理解，而第三點在馬修看來大概是這麼一個意思：
儘管用談判來解決問題是大多數艾恩多人的共識，可不講武德之人也大有存在，對談判結果出爾反爾、隔天就背刺的例子在曆史上也是有的。
所以哪怕對已經成為既定事實的談判結果，也要多存幾分小心和提防。
這是馬修第一次談判。
麵對的是二十級的大佬，雖然麵前的布林肯大概率也是一尊水鏡像，但早上的那一記律令死亡仍令馬修印象深刻。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但此刻馬修知道，自己必須鼓起勇氣迎上去，一旦漏了怯，這場談判便未談先輸了。
他走了上去，保持安全距離，平靜地開口說：
“這片雨林裡沒有巨龍之墓。”
布林肯嗤笑一聲：
“第二句。”
馬修麵不改色：
“風沙盜賊團的內亂大概率是一場自導自演的鬨劇。”
布林肯稍有些不耐煩了：
“第三句。”
馬修心裡微微起了波瀾，布林肯的反應超出了他的預料，他本以為自己拋出這兩則信息至少能讓對方反駁兩句，可對方竟完全無動於衷！
布林肯的態度改變了馬修的思路，他反應很快，當機立斷地更改了第三句的內容：
“我們有傳奇！”
布林肯聽完之後下意識地想要抬起右手，可還沒等法杖往上挪到15度，他的動作便停了下來。
“傳奇？你以為我是小孩子嗎，為什麼容易上當受騙？”
他冷冷地注視著馬修。
看到對方這個態度，馬修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剛剛布林肯準備抬法杖的時候，他都做好使用不死之身的準備了。
阿兵和阿飄也已就位，對方隻要稍有輕舉妄動之意，兩名不死刺客便會雷霆出擊。
好在布林肯終於是對馬修的話產生了些許反應。
儘管內容還是質疑。
但雙方起碼有了談判的苗頭。
“欺騙沒有意義，我想，驗證我的話是真是假對你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馬修回答的很是從容。
布林肯眼底閃過濃濃狐疑，下一刻，他突然從懷裡掏出來一隻骷髏頭。
那骷髏頭內隱約有一點暗淡的魂火，和正常的不死者明顯不同，馬修感受到了一股濃鬱的生命氣息，濃鬱，但很弱小，仿佛隨時有可能熄滅。
布林肯小心翼翼地將那隻骷髏頭抱在懷裡，然後他輕輕撫摸著對方的額頭和臉頰骨，語氣溫柔地問道：
“艾瑪，我的艾瑪，他說他們有傳奇。”
聽到布林肯的聲音，那骷髏頭仿佛忽然醒了過來，她從布林肯的懷裡飛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圈，又落在了他的掌心裡。
“為什麼這次喚醒我的不是愛人的吻？小布，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骷髏頭有些埋怨地看著布林肯。
布林肯忙抱住她，用力地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抱歉寶貝，我隻是有些著急。”
他的語氣溫柔，動作緩和，就連親吻也充滿了愛意。
“我喜歡伱的吻，這讓我想起了當初我們還在戀愛的時候，那時的你多年輕多閃耀，可現在你已經老了，負能量侵蝕了你的身體和大腦，我很擔心你，小布。”
骷髏頭艾瑪深情地說。
布林肯咳嗽了一聲：
“這些我們可以回去說，寶貝，我現在正在和人談判。”
“是嗎？”
艾瑪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看了一眼馬修等人，又轉了回去，對布林肯說道：
“恐怕那孩子說的是真的，他身上有一尊守護神，而且等級很高，恐怕不是普通傳奇能做到的，至少也是一位上位傳奇。”
“上位傳奇？”
布林肯吃了一驚：
“整個南方也沒有幾個上位傳奇！”
“哦，我可憐的愛人，這爛濁塵世腐化了你的肉身，死靈法術模糊了你的眼力，守護神身上那麼明顯的標記你沒看出來嗎？”
艾瑪擔憂地問。
布林肯雙目呈現出明亮的白光，幾秒鐘後，他皺眉道：
“羅南。”
“可我聽說他被困在了星界。”
艾瑪勸說道：
“但他不會永遠被困在星界，你知道他的本事，你現在的判斷力令我擔憂，答應我，彆讓負能量繼續侵蝕你的大腦，那是你身上最性感的器官，也是我的最愛。”
布林肯麵部肌肉微微抽搐，但很快他就釋然了：
“我會注意的，艾瑪。”
骷髏頭看上去特彆不放心，她轉向馬修他們：
“讓我和那孩子談談吧，我比你更適合和正常人談判。”
布林肯深吸一口氣，沒有多說什麼，算是默認了艾瑪的話。
“你好孩子，我叫艾瑪，你叫什麼？”
骷髏頭看上去很和善。
馬修還以禮貌：
“你好女士，我叫馬修。”
“很高興認識你，馬修。”
艾瑪活潑地說道：
“世人總對布林肯有很大的誤會，其實他是個好孩子，一直都是，隻是不太擅長表達。
在他還是個魔法學徒的時候，有幾個搗蛋的家夥因為討厭第二天的解剖課，就把解剖用的青蛙全部藏了起來。
布林肯得知了這件事，便找到了他們，試圖讓他們把青蛙交出來，原因其實是他不想他們組的人在學習進度上落後於其他組的魔法學徒。
可那幾個孩子太調皮了，不僅不願意交出青蛙，還威脅布林肯說，如果他把這件事情捅出去，就把他變成青蛙丟到女廁所裡去！”
艾瑪的語氣裡充滿了追憶的情緒。
馬修意識到這個骷髏頭對布林肯來說似乎非常重要，便也識趣地當了一回捧哏：
“後來呢？”
艾瑪歎氣道：
“他們把布林肯惹惱了，又始終不肯說出藏青蛙的位置，於是生氣的小布林肯就用惡意變形術把他們都變成了青蛙，然後裝進了解剖課的素材櫃裡。
一直到第二天，課任老師才發現了異常，那幾個倒黴的調皮鬼總算沒被人開膛破肚，但布林肯卻因此吃了一個大處分。
後麵我知道了這件事，主動開解他，才得知他隻是想好好的上一堂解剖課而已。
這樣用功上進的孩子，你能說他不好嗎？”
馬修聽完啞口無言。
看來不僅是布林肯對艾瑪另眼相看，這個艾瑪對布林肯也是有著恐怖的濾鏡。
就在這個時候，馬修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艾瑪？您是艾瑪女士？生前曾擔任過聯盟在法老城魔法學院預言學教師的職位？是了，我記得你給布林肯先生上過課。”
休一這廝果然還是一打完架就立馬出現了。
看上去他對艾瑪有一定的了解。
艾瑪歡喜地答道：
“是的，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我，當初我丈夫死後，又聽說布林肯叛逃了七聖聯盟的消息，從此便鬱鬱寡歡，沒多久就撒手人寰。
可很快，布林肯把我從棺材裡刨了出來，想辦法保住了我的記憶和智慧。很抱歉以現在的樣子和你們見麵，我看上去不會很邪惡吧？”
休一吱吱嗚嗚，不知該如何回答。
馬修見狀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如您所說，布林肯先生曾經也是個正派人士，可他如今乾的行徑就沒有那麼體麵了。
今天早晨，他用褻瀆之書汙染了黑榕夢境，奪走了雨林之魂的蒼翠之枝，之後又在雨林裡橫行霸道，這一帶的生物都很不安，大家都很惶恐他接下來會對誰下手。
我來談判的目的便在於此。
我很希望這件事情能以和平的方式來收場。
可如果布林肯先生繼續執迷不悟，恐怕我們之間的矛盾就很難再用談判來解決了。”
艾瑪立刻道：
“我會讓他歸還蒼翠之枝，但不是現在，眼下我們還需要這東西。
至於黑榕夢境，我很抱歉，我向你保證，布林肯以後再也不會褻瀆黑榕夢境。
聽到了嗎，小布？”
布林肯露出無奈的表情：
“艾瑪，那小子在威脅我！”
艾瑪瞬間提高了音量：
“我問你聽到沒有！今天早上你確實做得很過分，你看把那隻小狐狸嚇的，我沒有讓你上門賠禮道歉已經很好了！”
布林肯氣惱地說：
“我知道了，事後我會歸還蒼翠之枝，我也承諾以後不會褻瀆黑榕夢境。”
“很好。”
艾瑪滿意地打了一個哈欠。
她對馬修說道：
“你和小布都是死靈法師，本該有很多共同語言，沒必要一直敵對下去。
現在小布已經做出了讓步，接下來你們好好談談，彆太衝動年輕人，好了小布，我有些困了，送我回去吧。”
布林肯沒有怠慢，他殷勤地托起骷髏頭，連親三口之後，才依依不舍地把艾瑪塞回了懷裡。
艾瑪離開後，布林肯臉上的溫情脈脈瞬間消失，替換上來的是一副凶狠惡毒的麵孔：
“小子，彆以為我會像艾瑪那樣好說話！
該讓步的我都已經讓步，我可以答應你和你身後的雨林之魂，儘量不傷害這裡的生物。
但雨林西邊那塊地我要了，我需要工廠來實現我的願望，所以讓那些土著離我的工廠遠點，不然我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還有，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和我的人會在雨林裡走動，如果那些猛獸或土著主動襲擊我，就彆怪我心狠手辣了！
隻有你們能答應這些，我可以看在艾瑪的麵子上，和你們暫時井水不犯河水。”
馬修一聽就知道本次談判難以善了。
他索性含糊其辭道：
“我不確定雨林之魂是否會接受這樣的條件，特彆是在你對她實施了搶劫之後，但我會把這些話轉達給她。”
布林肯冷笑道：
“她會接受的。”
“小子，我不知道雨林之魂向你許諾了怎樣的條件，可再優厚的報酬也不如自己的小命重要，你可沒那麼好運有小飛鼠替自己犧牲，不是麼？”
馬修心頭一凜。
原來發生在黑榕夢境裡的事情他走後都知道。
“你到底想在雨林裡乾嘛？巨龍之墓嗎？它壓根就不存在。”
他試圖從布林肯口中撬出更多信息。
然而布林肯隻是淡淡一笑：
“彆問那麼多，小子，彆再做徒勞無用的事情了，我的人在我們談判的時候已經被我送走，你追蹤不到他們的。”
“至於我，你也明白，在你麵前的不過是一尊鏡像而已，真正的我已在千裡之外。”
說著。
他轉身向後走去。
十步之後，他忽又轉過身來，鄭重地望著馬修：
“算了，看在同為死靈法師的份上，我要給你最後一個忠告。”
馬修問：
“什麼？”
“穿這種緊窄收邊袖口的法袍時，最好時時記得把袖子卷上去，以免影響施法。”
布林肯正色道：
“還有，你上衣內襯的第二個紐扣沒扣緊，記得立刻扣好了。”
說完，他的身影立刻坍塌下去，化為了一灘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