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絕對時刻」與淒慘的木精靈
……
馬修目光平和地看著泰拉斯特：
“我，或者聯盟，都無意乾涉你的決定。”
“這是你們木精靈自己的事情。”
“聯盟對於翠玉蒼庭的立場將一如既往的秉承中立。”
馬修這番話倒是沒有說謊。
事實上。
七聖聯盟對於艾恩多大陸上的大多數世俗勢力都給足了尊重。
無論是人類的城邦，還是精靈的城市。
很少出現法師們強行乾涉地方或者區域內部政治的事情。
翠玉蒼庭和先前的守望者高地都是類似的例子。
當然。
這也和法師們對除開自己身邊之外其他地方發生的事情都漠不關心的本性也有關係。
泰拉斯特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馬修卻立刻又問道：
“你修成劍聖之後，出手過幾次？”
泰拉斯特不解道：
“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馬修的語氣很平常：
“哦，隨便問問。”
泰拉斯特回答道：
“我很少出手，也很少和人發生爭端。”
“即便是上次和長老會的人發生衝突，也隻是對那些為惡之首略施懲戒，並沒有傷害他們的性命。”
“嚴格意義上來說，殺死綠龍法蒂娜，是我這些年來第一次見血……”
“當然，在很多年前，當我還是逐風者的大元帥的時候，我殺死過很多試圖入侵翠玉蒼庭邊境的外來者，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精靈老頭的臉上泛起一絲追憶之色。
“久到我幾乎都記不清那些敵人的麵孔，也記不清當時自己的模樣了。”
“有時候，我甚至會懷疑那些記憶的真實性——記憶裡年輕時的我，與現在的我就像兩個人一樣。”
“這也是長生種的悲哀之一吧。”
“活著活著，過去的伱已經死去，一個全新的你在你的身體裡悄然成型，並且擁有曾經的你全部的記憶——我這麼說，你會不會覺得有些恐怖？”
泰拉斯特饒有興致的望著馬修。
馬修認真的點了點頭：
“確實非常恐怖。”
他能感受到泰拉斯特對自己說的話都是真情流露。
看起來。
這位強大無比的天啟劍聖內心深處也存在著許多的迷茫與困惑。
“我今天來找你，首先就是想確認一下榮光之路這個計劃的真實性。”
馬修將話題轉移回了正軌：
“這個計劃自公布以來，聯盟那邊就收到了很多來自翠玉蒼庭的反饋。”
“你應該也猜到了，有很多人寫信向我們求助。”
泰拉斯特的眉眼間頓時閃過一絲怒意與不屑。
他有些急促的對馬修說道：
“把那些人的名單給我。”
“我保證他們接下來不會騷擾你們。”
這一次。
馬修態度堅定的選擇了拒絕：
“不，我不會那麼做的。”
“首先，如果你真心想要找的話，你肯定有辦法能找到他們。”
“其次，那些人對你本質上產生不了什麼威脅。”
“最後，我想告訴你的是，你公布的榮光之路計劃存在過於極端、有可能引發混亂的隱患。”
“就目前為止，聯盟與我都不太可能會親自下場。”
“但前提是——你不能把事情搞砸。”
馬修說這些話的時候。
他相當謹慎的觀察著泰拉斯的表情與情緒上的變化。
為了更加全麵地捕捉天啟劍聖的心思。
馬修甚至悄然開啟了均衡感知。
這有助於他從要素層麵上判斷泰拉斯特的喜惡。
泰拉斯特輕輕哼了一聲。
然後相當強硬的說：
“我不可能搞砸。”
“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根本阻止不了我！”
馬修露出未置可否的表情：
“我當然知道你有多強大，我也知道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能阻止你。”
“但我必須為亡者之痕項目負責，最近發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邪術師藍斯大搖大擺地來到翠玉蒼庭，試圖刺殺我——就在我忙著為城外的亡者之痕奔波的時候。”
“就我個人而言，這件事情在我打下舢板位麵之後算是告一段落。”
“接下來我會全力治理亡者之痕，在此期間，我不想受到任何的影響。”
泰拉斯特自然不蠢。
他聽出了馬修的弦外之音：
“你想要什麼？”
馬修輕輕吸了一口氣，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淡定些——沒辦法，泰拉斯特的個人實力擺在那裡，如今又有了性情大變的嫌疑，即便馬修完全占理，也不敢欺人太甚：
“我會向聯盟申請一支防衛隊駐紮在法師營地周邊。”
“除此之外，在未來三十六個月內，迎風穀都要保持高度戒嚴，我會儘快把法師營地轉移到迎風穀裡麵去，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與翠玉蒼庭簽訂一份關於租借迎風穀的協議。”
泰拉斯特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
“租借？”
“你想要我將迎風穀拱手讓出？”
馬修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但這一次。
他沒有退讓。
他相信泰拉斯特目前的重心還是放在整治木精靈內部頑疾這方麵。
迎風穀絕對是可以談的內容。
“根據我們這次對於邪術師藍斯的調查，迎風穀是外層位麵生物滲透進主物質界的重要渠道，我已經受到了一次接近致命的襲擊，當然不想遭遇第二次，因此這次的清查必須要足夠徹底，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此外，我用亡靈天災毀滅了舢板位麵，為了避免大量的不死者外溢到翠玉蒼庭來，我決定親自駐守迎風穀，這是在替你們解決麻煩。”
“你也不想隔三差五就有僵屍或者骷髏來到普通精靈家門口敲門吧？”
馬修侃侃而談。
泰拉斯特沉默了。
他當然知道對方在胡扯，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的確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和馬修拉扯了。
一念及此。
他的心情突然變得有些煩躁。
望向馬修的眼神也多了一縷殺意——
這縷殺意轉瞬即逝。
但被馬修敏銳的捕捉到了。
他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了一下。
表麵上。
馬修仍然很淡定：
“迎風穀依然是你們的土地，我並沒有霸占不走的意思，隻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無論是追查天災教團的餘孽，還是治理亡者之痕，又或者是處理舢板位麵剩下的亡靈天災，我都需要獲得在迎風穀長期停留的權力。”
“而且我們的存在，其實也有助於你轉移普通精靈民眾的視線，不是嗎？”
聽到這裡。
泰拉斯特終於緩緩開口道：
“迎風穀不可能全部給你們。”
馬修相當果斷：
“那就要一半。”
“等處理好亡靈天災留下的廢墟後，我打算對舢板位麵進行二次開發，這需要大量的人力與投資，為此我打算組建一個位麵開發的商團，目前已經有不少人投資，其中就包括了諸如埃克蒙德這樣的大法師。”
“隻要閣下能處理好翠玉蒼庭的局勢，那麼舢板位麵的開發也一定有你一份。”
泰拉斯特麵無表情的強調說：
“是要有翠玉蒼庭的一份！”
馬修相當爽快：
“可以。”
他的身段很柔軟。
主要是泰拉斯特的身段看上去沒有之前那麼柔軟了。
而且馬修在言語間其實也埋下了小小的陷阱——
他給翠玉蒼庭劃分利益的前提是木精靈的政局能夠保持穩定。
可就目前馬修的預感來看。
翠玉蒼庭的腥風血雨恐怕沒那麼快消停下來。
性情大變的泰拉斯特自以為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關鍵。
但他可能沒有意識到。
當你舉起了屠刀。
可能就再也放不下來了！
這和馬修平推舢板位麵不同，舢板位麵的死者全都是曾經對人類進行過大屠殺的星界生靈，這是以牙還牙的複仇，因此他發動起亡靈天災來毫無心理負擔。
而泰拉斯特不同。
他麵對的是身上流淌著和自己一樣骨血的同胞。
如此輕率的采用極端手段來試圖解決族群內部問題。
後麵有很大概率會引發更大的問題！
馬修隱隱能預感到。
接下來的翠玉蒼庭可能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
馬修的預言法術當然是一坨狗屎。
但他的直覺卻相當精準。
如果說之前。
他的直覺還隻是一個模糊的警兆的話。
那麼現在。
在身上擁有了固化的均衡節點之後。
馬修能感受到曾經模糊的直覺變的清晰而強烈。
與此同時。
他對於各種決策的權衡也變得更加謹慎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念頭都有可能改變許多陣營彼此之間的平衡關係。
這種平衡是如此的微妙。
就仿佛在一堆碎玻璃上緩慢地行走著。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刺痛！
“除了劃給你們的那一半迎風穀以及先前說好的亡者之痕附近的區域。”
“除你之外的其他法師哪兒都不能去！”
泰拉斯特緩緩地說出了剩餘的條件。
得到核心利益的馬修表現的相當好說話。
他甚至都沒有就邪術師藍斯這件事向泰拉斯特問責！
在馬修的刻意逢迎之下。
二人的聊天氛圍就變得緩和了許多。
泰拉斯特的心情似乎也隨之好轉：
“泰拉妮之前和我說過，你的骷髏很特彆，居然會欣賞太古美神哈托兒的遺物，這是通往那座地下室的鑰匙，你可以隨時帶它過來欣賞。”
“如果有特彆喜歡的，你可以拿一件或者兩件走，到時候通知我一聲就行了。”
馬修笑著接過了精靈老頭遞過來的鑰匙。
泰拉斯特的神智還是很清晰的。
馬修這邊給足了台階。
他那邊立刻也投桃報李。
太古美神的遺物還是相當有價值的，馬修感謝之餘，自然也很識趣地說了些好話。
兩人足足聊了二十多分鐘，才相互告辭。
旋即馬修返回了迎風穀，開始安排將法師營地挪到迎風穀裡的事情。
但過了很久。
泰拉斯特那張臉仍然會時不時地在馬修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精靈老頭在屠龍前後的變化著實令人感慨。
“埃克蒙德說的是對的，力量是可怕的，每一個品嘗到力量滋味的人都會麵臨著失控的風險。”
泰拉斯特的行為是很難用正確或者錯誤來簡單界定的。
但作為一個局外人，馬修認為他這麼做是很難達成他想要的目的的，甚至有可能適得其反！
泰拉斯特的變化也令馬修暗自警醒。
他反思自己的行為方式與思維模式是否也伴隨著力量的成長而發生了變化？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沒有一個超凡者會用普通人的思維方式處理問題。
這種變化未必是全是壞事。
馬修其實也可以接受力量對自己的改變。
但他要保證這種改變是整體可控的。
不要出現原則性的偏差就行了。
而這次的亡靈天災，他其實就行走在了原則性偏差的邊緣。
“還好及時收住了……”
馬修在心裡默默提醒自己，往後一定要時常自省，不然容易翻車。
想到這裡。
他忽然感受到了七聖特彆是神法師們的難能可貴！
從本質上來看。
他們早已和普通人類，甚至是普通的傳奇都不是一個物種了。
可他們仍然沒有出現太極端的行為——
相比於泰拉斯特突然的“覺醒”。
馬修之前覺得很荒謬的“殺人指標”居然也沒那麼難接受了！
現在想來。
法師或神明的那些荒誕之事。
恐怕也是力量對人格的潛移默化的扭曲造成的。
隻不過體現的方麵不同罷了。
一念及此。
馬修的心中竟對力量產生了一些彆扭——
“如果這個世界上徹底沒有了超凡之力，似乎也還不錯？”
這個念頭在他心中轉瞬即逝。
旋即他苦笑了兩下。
便又埋頭乾活去了。
接下來的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