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了一路,但沒辦法靠近他。”
馬修這時才察覺到。
小男孩的周邊存在一層密不透風的結界。
這層結界將他的存在和周圍的空間完全分割開來,難怪在他的感知中,對方壓根就不存在。
馬修繞著結界走了一圈。
也沒有找到可以進入的途徑。
安妮衝他攤了攤手。
便在此時。
小男孩突然悠悠地道:
“為什麼不試著尋門而入呢?”
“要知道,任何不容易進入的地方,總是有門的。”
安妮聞言頓時麵露驚喜之色。
而馬修的數據欄上也收到了新的消息。
……
「提示:尋找思辨之門,即可進入“樂園之外的淨土”。」
……
原來這片空間叫樂園之外嗎?
那麼小男孩的身份幾乎就可以做實了!
旁邊的安妮已經開始左顧右盼,認真尋找任何可能存在門的蹤跡了。
然而馬修略一沉吟,反手拔出了背後的殺戮之劍!
在小男孩驚訝的目光中。
馬修手持殺戮之劍,一把捅進了結界裡!
哢嚓哢嚓!
猶如玻璃碎裂般的聲音響起,馬修將殺戮之劍一插到底,隨後硬生生在結界上切了一道門出來!
下一秒。
他察覺到眼前出現了空隙,於是便邁步走了進去。
安妮在原地愣了好幾秒。
趕忙火急火燎的跟著進去。
小男孩放下書本,顯得有些生氣:
“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捅我?”
“你知道什麼叫思辨之門嗎——那是隻有通過智慧和思考,才能開啟的心智之門!”
“你思考了嗎?你就亂捅?”
馬修掂了掂手裡的長劍,而後眨了眨眼:
“這就是我思考的結果。”
他心裡對於殺戮之劍破除結界的效果還是相當滿意的。
小男孩看上去很無語。
但最終。
他還是慢慢的坐下了。
“即便你用蠻力取巧,跳過了第一個考驗智慧的關卡,倘若你接下來的回答不能令我滿意,你也很難拿到你想要的東西。”
他繼續低頭看書。
仿佛在不經意間問道:
“你們說,眾生為何總是自相殘殺?”
馬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回答你的問題,代表了什麼?”
小男孩想了想:
“不代表什麼,但如果你想要成為失樂園的主人,總得讓我知道你們是什麼樣的人。”
果然是失樂園!
聽到這句話,安妮立刻站前一步,語氣有些激動:
“我是薩爾文斯家族的後裔……”
小男孩有些無語地道:
“我隻想知道你們是什麼樣的人,對你們的先祖是什麼樣的人不感興趣。”
安妮頓時愣在了那裡。
她似乎對這種情況有些不知所措。
小男孩對她的態度還算溫和:
“如果沒想清楚的話,去一旁思考一下吧。”
“想清楚了再來告訴我你心中的答案。”
隨後。
他似是有所預料地看向了馬修。
馬修沉吟道:
“這個問題太寬泛了,原因自然也很多樣化。”
“殺戮本身就是生命的主旋律,叢林法則便是弱肉強食,即便是智慧生物,在這一點上也比普通動物好不了多少。”
“從這個角度來看,自相殘殺是生存需要。”
“即便在穩定的智慧種群內部,也會因為資源、尊嚴、權力等因素而發生衝突。
總有人想要淩駕於他人之上,也總有人會站出來反抗。
反抗者未必總會成功,霸淩者未必總能久遠。
霸淩和反抗,大概是刻在許多智慧種群血脈裡的本能。
有了這些就有了紛爭與矛盾。
而在這個世界上。
解決紛爭和矛盾最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殺戮與死亡。”
“從這個角度來看,自相殘殺是生命需要。”
小男孩眨了眨眼:
“按照你的描述方式,多數智慧種群似乎生來便帶有酷愛欺淩、熱衷鬥爭的原罪。”
馬修答道:
“我不喜歡原罪這個詞。”
“我更喜歡稱之為局限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智慧種群也是,甚至,我想神明也是這樣。”
“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能夠超出自身局限的神明嗎?”
小男孩呆了一下:
“我不知道。”
“還有,我不喜歡彆人問我問題,特彆是我無法回答的問題。”
馬修點了點頭:
“那第二個問題是什麼?”
小男孩下意識地就想回答,旋即,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懊惱之色:
“你又問問題了!”
馬修攤了攤手。
他忽然覺得這小男孩還蠻可愛的,雖然看上去神秘古老,但接觸下來會發現,他的心智並沒有馬修想象中的那麼成熟。
“第二個問題是,倘若你成為了神明,你該如何約束信徒、開導世人?”
小男孩氣哼哼地問。
馬修思索了一下:
“使他們衣食無憂,安居樂業。”
小男孩問道:
“然後呢?”
馬修答:
“使他們有所追求。”
小男孩繼續追問:
“再然後呢?”
馬修又道:
“使他們有所成就。”
小男孩鍥而不舍:
“還有呢?”
馬修搖頭道:
“先完成前麵這些目標再說吧。”
小男孩又一次呆住了。
他難以置信的問道:
“你就沒有時髦點的口號,或者更明確的教義嗎?”
“實在不行,總有一些偉大的宏圖,或者宏偉的理想吧?”
馬修平靜的回答道:
“理想當然可以有,但在我這裡,我覺得它用處不大。”
“每個試圖收攏人心的人都可以大談理想。”
“但不是每個理想都是有意義的。”
“更確切一點說,遙不可及的理想對於某些個體可能是有意義的,但對於大多數的群體,純粹的理想可能反而是有害的。”
“就像我先前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每個種群也是。”
“你不能指望長生種理解隻爭朝夕的緊迫,也不能要求短生種明白以百年計的圖謀。”
“你不能期待久居山中的精靈能夠意識到大海的廣闊,也不能讓盤踞雲端的雲龍想象地心的幽暗與逼仄。”
“更極端一點,光談理想就好像是在強迫餓死邊緣的人欣賞詩歌繪畫,久臥病榻上的人前去長跑遠足。”
“因此我個人的觀點是,任何看似積極向上的泛泛而談都是有害的。”
“想要獲得彆人的認可,我更喜歡的不是誇誇其談,而是肉眼能夠看得見的幫助。”
“至於最後到底能發展成什麼樣子,我不知道,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一番話是馬修的真心話。
他是個極致的實用主義者,什麼好用就拿塊用用,不好用就丟掉,沒有那麼多的條條框框。
小男孩聽完之後更無語了:
“你這聽起來就像是眾生的保姆,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馬修笑著道:
“我本來也沒想著成神啊。”
小男孩急道:
“那你來找我乾嘛?”
馬修奇怪地說:
“誰說尋找失樂園就一定要成神的嗎?”
“我就想過來看看。”
小男孩撓撓頭,竟然無力反駁。
末了。
他有些擺爛地關上了書本:
“算了,最後一個問題。”
“我觀察到你的領域中有生命與橡樹,並且即將朝著自然領域發展。”
“我想知道的是,你對自然領域的看法。”
“或者你可以回答一個最簡單的問題,森林與高樓,你選哪一個?”
馬修毫不猶豫地回答:
“高樓。”
小男孩這次看上去並不奇怪。
他隻是問道:
“所以,你是提倡變遷的新自然主義者?”
馬修搖頭道:
“我不懂那些專業術語。”
“我對於自然的認知也很簡單,自然不應該是狹義的,更應該充滿了包容。”
“原始叢林之中,最初的人類茹毛飲血是自然;
有了火與石之後,建起了房子與家園,那田園牧歌也是自然;
後來進一步發展,有了城市與工業,難道這一切就不是自然了嗎?”
小男孩皺眉道:
“但整個世界會在這種變遷中逐漸趨於混亂與墮落。”
“任何有智慧生命存在的世界都是如此。”
“從一開始的百花齊放,到後麵的逐漸單一,即便你認為的廣義自然是正確的,但自然也在一步步的凋零。”
“如果不能維持原始的自然,那麼世界遲早會毀滅。”
馬修笑著說:
“還是我先前的觀點,一萬年毀滅的世界和現在的人又有何乾?”
“更何況,戰火之後必有重生,廢墟之上亦能綻放鮮花。”
“你怎麼知道世界毀滅之後不會迎來新的開始?”
“生命的意義與力量就在於迸發、在於表達。
在這個過程中。
難免會有衝突、有鬥爭、甚至有死亡,但這並不影響生命的絢麗。”
“我想世界,大概也是如此。”
小男孩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閣下會有什麼高見,沒想到和千年前的那批人看法沒什麼不同。”
“人類還是一如既往地愚不可及。”
“偏偏你們又能掌握登神的力量……”
隨後。
他不再理會馬修,而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安妮:
“剛剛那些問題,你想好沒有?”
安妮結結巴巴地說了一會。
她看上去對這些毫無準備,也沒有特彆深刻的感觸,因此說著說著,她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末了。
在小男孩疑惑的目光中。
安妮薩爾文斯急中生智,指著馬修道:
“我……”
“我和他一樣!”
“一樣的答案。”
小男孩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發呆了。
他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現在這批來競爭古神的人,素質已經低到這種地步了嗎?”
“艾恩多智慧種群的平均智力,不會退化到原初時代了吧?”
安妮頓時羞愧難當。
作為巨魔公主,她受到的教育主要是集中在戰鬥和謀略方麵的,確實沒有這一塊的內容。
讓她回答這種問題。
一時間是真的全無頭緒。
“希望下次見麵的時候,你能給出像樣點的思考結果。”
小男孩語重心長地對安妮道。
隨後。
他有些不情不願地看向馬修:
“你通過了。”
“收好了,這是第一張門票,雖然你看上去不是個靠譜的主人,但總比胸大無腦的巨魔要強……”
在安妮羞憤的目光中。
一張金燦燦的門票飛到了馬修手裡。
……
「失樂園的黃金門票:
憑借此門票,在失樂園正式開啟之後,你將有資格第一個進入其中,率先挑選權柄、神職的同時,你將有機會成為失樂園的主人。」
……
小男孩和淨土瞬間消失不見。
下一刻。
剛剛抓住門票的馬修忽然覺得壓力爆大!
因為就在同一時間。
遠方明明還在大戰的兩名超限強者,突然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並將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馬修的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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