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寧轉過身,幾乎與千夜同時向外看去,魏破天則一臉茫然,當注意到兩人均是臉色沉肅,才隨之朝院中張望。
空曠沒有任何景物的庭院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他中等身材,輪廓硬朗如岩石刻成,隻那麼一站,沉凝的氣勢頓時擠滿了整個空間,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千夜緩緩站起,正與那人看過來的目光對上,頓覺眼前一道白光劈來,竟如閃電極下,整個視野都扭曲著跳躍了一下。
千夜卻硬生生地挺過了目盲的刹那,他站得筆直,沉聲道:“武正南!”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前天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麵。看來你惦記我已經很久了。”武正南的語調卻不像他的氣勢那樣咄咄逼人,這兩句話說來平平淡淡,仿佛隻是和熟人娓娓而談。
武正南緩步向前,每一步落下,甚至聽不到太響的足音,整個院落的空間卻微微顫抖起來,仿佛一座山丘正在逼近。
他一直走到廊簷前才停步,燈光從敞開的房門投射到他身上,可以看見武正南依舊穿著遠征軍的少將服,隻不過袖口、衣領、肩膀等處的軍銜標記全都摘掉了。
武正南隻是被調查而沒有卸職,看到他穿了一身沒有軍銜的軍服出現,宋子寧眼角微微跳動了一下,而千夜則是隱約覺得有些不安。
魏破天卻沒有那麼多想法,霍地站了起來,喝道:“你來乾什麼?!”
武正南微笑道:“魏世子還是如此火爆的脾氣。其實我隻是來看看千夜小友,沒想到世子居然也在。”
說到這裡,武正南看向宋子寧,略帶疑問地道:“不知道這位是?”
“高陵宋氏,我行七。”宋子寧回答得很簡單。然而能夠這樣報名的,隻會是宋閥主家有身份的嫡係子弟,分宗支脈必須另冠堂號。
千夜心中的不安感覺更加強烈了,他很了解宋子寧,如此直接了當地拋出宋閥的名頭,顯然是到了不得不借勢的時候。
武正南微微錯愕,隨即頷首為禮,道:“原來是宋七公子。”
魏破天突然喝道:“武正南!你是怎麼進來的,我留在外麵的人呢?”
“外麵的人?”武正南的笑容突然變得有些飄忽,“我在外麵沒有看到活人,隻有一些屍體。”
魏破天麵容立刻沉了下去,寒聲道:“這麼說,你把他們都殺了?好大的膽子,陳老呢?”
千夜的目光忽然落在武正南的左手上。他的手垂在身側,角度極不自然,就象是吊在身體上的一隻假手。此刻正有一縷鮮血緩緩從衣袖中流出,順著手背漫到指尖,然後一滴滴落向地麵。
血越來越多,轉眼間就染滿了大半手掌。不知道是武正南的血,還是其他人的,又或是兩者兼有。
千夜終於發現有什麼東西被他忽略了,在武正南仿佛能撼動空間的氣勢壓製下,一直沒有注意到周圍湧動著極為濃鬱的血腥氣。
死一兩個人不可能累積到如此厚重的程度,隻有在超過千人的戰場上,千夜才聞到過這麼濃的血氣。而現在,血腥氣息就從武正南的軍服下不斷散發出來,好象他身上塗滿了鮮血。
千夜突然抬眼望向黑沉沉的夜幕,此時這個街區安靜得出奇,一點細碎的雜音都聽不見,連夜風都似乎不再流動。
武正南歎了口氣,說:“魏世子實在有些無趣了,這種事情怎麼可以說穿呢?一點意思都沒了!我不認識什麼陳老,不過倒是在外麵撿了樣東西,說不定世子會有興趣。”
說著,武正南的右手揚起,忽然多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隨手拋給了魏破天。
魏破天下意識地接住,一看之下頓時怒火上湧,失聲道:“陳老!”
那赫然是一個人頭,麵目宛然,竟是此行跟在魏破天身邊的那位外姓長老,他也是戰將級的強者,沒想到居然悄無聲息地死在武正南手下。
魏破天怒意忽然儘消,冷靜下來,聲色俱厲地道:“武將軍,我原本以為已經給你留了一條活路,雖然那也不是我的本意,但是你突然出手殺我魏家長老護衛,難道是以為,遠征軍上麵那幾個大佬會護你到底嗎?”
武正南凝神看著魏破天,發現在自己氣勢壓製下,他居然毫無懼意,那並非強裝出來的鎮定,卻是真正的無畏,禁不住讚道:“魏家世子果然是人中龍鳳,唉,我那個兒子如果能有你一半的天資,就不會死得那麼早了。”
說著,武正南轉向千夜,“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個不成器的家夥就是死在你的手裡吧?”
千夜淡淡地道:“那是他自己找死。他既然滅了我朋友滿門,就應該知道自己也是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