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過後,千夜帶著衛隊悄然出現在東西街區,這一帶最高的建築是一座十層樓旅館,裡麵已經全部清場。
從旅館頂層房間的落地長窗向西麵看去,隱約可見隔壁街區第七師師部全貌,而在千夜的超凡視覺裡,這不到千米的距離用不著瞄準鏡就一覽無遺。
千夜站在窗邊,看著那邊燈火通明的基地,隱約還能感覺到歡騰的氣氛。他忽然在心底一聲歎息,這些人,這些戰士,隻是因為一點眼前的利益,就要送了性命。他們並不知道,現在的歡樂,是最後的狂歡。
他們已被拋棄。
千夜默默拔出深紅之牙,用手指慢慢擦拭,似是渾然不知手已被割破,血已漫流。
幾名進來彙報軍情的軍官,都看見了這一幕,臉色頓時微變,卻無人敢提醒千夜一句,隻是彙報完,立刻退出去。
杜遠澤坐在對麵沙發上,脊背繃得筆直,他的神經緊張到現在,以至於有點困頓,時不時會感覺到眼前一切如在夢中。他忽然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現是前所未有的蒼白。
不斷有軍官叩門而入,向千夜彙報最近情況。他們完全沒有避開杜遠澤的意思,而杜遠澤每聽一個軍官彙報,他的臉上血色就會再減少幾分。
血,不斷順著深紅之牙的刀尖,落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午夜不眠的城市終於慢慢安靜下來,各處燈光也漸漸弱了。這個晚上,黑流城很少夜行生物,整個城市開始入睡。
又有兩名軍官彙報完畢,退出房間,屋裡重新安靜下來。
杜遠澤終於忍不住道:“把事情鬨這麼大,你會收不了場的!停手吧!”
千夜已經放下了深紅之牙,正在保養一支五級的血族狙擊槍。
這把槍有八成新,是魏柏年的一件收藏品。魏柏年看千夜隨身武器多是血族製品,以為他喜歡血族武器,就一並送給了他。這本來隻是個不錯的裝飾品,然而在千夜手中,卻是不折不扣的殺器。
千夜受傷的手指沒有處理,就這樣一個一個戰術附件地檢查過去,血漸漸染遍槍身。
聽到杜遠澤的話,千夜頭也不抬,淡淡地說:“該考慮如何收場的是你們。”
杜遠澤現在已經看出來,千夜不會殺他,而且連部署兵力的時候都不回避,就是要讓他看著暗火是如何拿下黑流城的。他甚至想到,事後千夜會放了他,讓他把看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訴董將軍。但他一點都沒有安心的感覺。
遠征軍團在大秦軍方序列中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杜遠澤原本就是主力軍團的高級軍官,當然知道這個常識。但直到此時,他回想起那一條條規則,才驀然意識到它們背後的含義。
除了遠征軍總部直屬的兩個集團軍之外,其餘番號都是半餉。在最艱難的拓荒時期,有些師長隻領了一個番號,然後到邊界地帶打下一塊地盤,這才逐漸建起了一個師。
遠征軍師長的權力很大,郡城以下,一師之長兼有防區的軍政之權,但相對等的是同樣大的責任。從這點來看,遠征軍就象是一個微型的帝國,而各個師就是門閥世家,打下的地盤就是自已的領地,帝國隻要名義上的主權、戰時動員權和按時收稅而已。
比起黑暗種族,帝國內部算是相當和平,但並非完全沒有內戰,叛軍隻是其中之一。兩個世族之間也有可能開戰,事後帝室雖然會出來調解,但被占領的城市和領土並不總是能夠拿回來的。
想到這裡,杜遠澤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背上衣服又潮濕得貼住了肌膚。難道暗火傭兵團真想吃掉第七師的防區?
這時,宋虎走了進來,說:“魏將軍向第七師副師長移交軍務後,在午夜前離開了黑流城。我們的人已經控製住南邊城門,所有戰鬥小隊準備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千夜看了看時間,道:“淩晨五點鐘動手,抵抗者殺無赦。”
“是,大人。”
此時的杜遠澤度日如年,坐立不安,但時間仍是一點一滴地過去了。
淩晨五點差十分的時候,暗火大部分軍官全部彙集到這個房間來,向千夜一一報道,最後確認了各自的任務,領命而去。
五點到了。
黑流城被轟鳴的機械引擎聲打破了寧靜。一輛輛載重卡車,武裝越野車,以及輪式重炮等隻有中型以上戰役才會出動的重型設施衝出了暗火基地大門,從無人的街道上碾過。
沿街的居民們被驚醒,有些人詛咒著打開窗戶,剛想叫罵,一看到外麵的情形,頓時嚇得一哆嗦,立刻緊緊關上窗戶,再不敢發出多餘的聲音。
第七師在城內一些要衝布有崗哨,但他們剛剛有所警覺,崗哨大門就被炸開,早就埋伏在外麵的暗火戰士蜂湧而入,轉眼間就控製了整個崗哨,把守衛們解除武裝看管起來。
這些暗哨的位置隱密且不易拿下,但既然它們都是魏柏年一手布置,那在暗火麵前就形同狼群中赤裸的羔羊。當暗火正式出動時,第七師在整個黑流城的哨卡全部被端掉,而屬於地方勢力的那些則安靜地好像變成了聾子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