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魚習慣在腦內預想最糟糕的狀況。
他預想過兩人分手的原因。
例如鏡流發現和自己性格不合。
再例如兩人感情趨於平淡,沒有新鮮感。
或是由愛情轉變為親情。
在他看來,愛情和親情不能混為一談。
羨魚預想過很多情景,唯獨沒有考慮自己的身份問題。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身份會暴露於人前。
此刻,他的思緒就像是不慎輸錯符號、報錯的代碼,卡死在了原處,甚至連表情也難以維持。
如果自己的愛人、友人和上級,連帶著與愛人一起碰麵的、替他們籌劃訂婚宴的長輩,都蒙騙自己……
羨魚可能不會像鏡流這樣……好聲好氣地和始作俑者講話。
他深知,以自己的狀態,極有可能作出錯誤的判斷,隻得艱難地思考著、斟酌著措辭。
羨魚試著換位思考。
如果他是鏡流……除了身份問題,肯定還想問清楚事情緣由。
“倏忽陰險狡詐,意圖奪取建木。”
“至於應星……是持明族內部的事,交由丹楓處理。”
羨魚抬手,輕拍鏡流的手背,以此來安撫對方的情緒。
“安心,他們不會有事的。”
鏡流垂下眼,看著兩人交疊的手。
當她發現自己身邊人,合夥蒙騙她時,她是憤怒的。
謊言和背叛又有什麼區彆呢?
鏡流原本想著,等兩人說開後,再慎重考慮彼此的關係。
於是,她把贈予協議還給元帥。
如果鏡流是在羅浮,那她大可以向白珩傾訴心中的苦悶,酒過三巡後,再提著劍與丹楓對練。
等練個一年半載,說不定就能消氣了。
隻可惜,她沒有時間憤怒。
執行公務期間,應當堅持原則,以仙舟利益為重,而不是隻考慮個人感受。
抵達羅浮後,鏡流一刻不停地、來到鱗淵境。
她沒有想到,就算是到了現在……羨魚也仍在考慮自己的情緒。
鏡流是雲騎,是劍首。
她用劍下亡魂,締造出雲騎軍的不敗傳奇。
比起被旁人保護……她更習慣充當保護者的角色。
隻是,安撫她情緒的人是她的愛人,是羨魚。
哪怕對方向她撒了謊、蒙騙了她,她那顆原本刀槍不入、無堅不摧的心,在和愛人對上視線後,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鏡流想,這很正常。
誰會不喜歡羨魚呢?
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為此感到動容。
罷了,在外麵總要給愛人留點麵子。
有什麼矛盾,回家再解決。
鏡流對羨魚說不出一句重話,隻得反反複複地、逐字逐句地分析著。
她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問題。
羨魚說他們不會出事。
但沒說自己不會出事。
鏡流抬眼,眼神專注又隱隱透著偏執,輕聲問:“那你呢?”
羨魚愣住了。
接著,回應鏡流的,是與往日毫無區彆的溫和笑容。
“有「帝弓司命」坐鎮羅浮,能出什麼事呢?”
鏡流挽著他的胳膊,毫不留情地指明問題:“你沒有說你自己。”
羨魚:“……”
能不能彆摳字眼啊?
他習慣玩一些文字遊戲。
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也有吃癟的這一天。
羨魚控製好自己的表情,歪了歪頭,主動岔開話題: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鏡流定定地看著他,自顧自地說:
“接下來,我說,你聽。”
“我之前問你過得如何,你說你吃喝不愁,過得不錯,唯一吃過的苦,隻有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