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之後,該走的也都走了,就剩下吳道憂從城外金法寺請來的高僧大德,還在這靈堂之中念經超度。
楊小雲作為女兒,自然也不能離開,便在這邊上陪著。
至於那小司徒,看完了熱鬨之後,就端著一個盆,裡麵放著大肉包子。
端著盆,吃著包子,被蘇陌送到了廂房休息。
小司徒邊上的四個姑娘,仍舊是清清冷冷,雖然是給小司徒抬轎子的,卻又好像是管著這小司徒的。
倒也難說,這兩者之間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從這一日開始,接連幾日,蘇陌和楊小雲都沒怎麼休息了。
白天黑夜的守在棺材旁邊,七日做齋之後,便得訂棺下葬,真正的入土為安。
卻說這一夜,蘇陌‘總算是將’楊小雲給‘勸’回去休息。
靈堂之中,就隻剩下了金法寺來的高僧仍舊在念誦經文。
倏然之間,不知道從何處吹來了一股陰風,席卷靈堂白燭獵獵作響。
年歲大的和尚固然是見慣不怪,雙眼半睜半閉的繼續念誦經文。
身後一些年齡小的則不免有些疑神疑鬼,下意識的左顧右盼。
老和尚不用回頭,聽到身後經文斷續,便知道問題所在,當即一聲佛號落下
“阿彌陀佛!”
正要壓下人心浮動,卻隻覺得那一股陰風更加劇烈。
喪幡隨風搖擺,火燭承受到了極致之後,驟然熄滅,獨留幾縷餘煙,也隨風消散。
這一下,就算是老和尚也壓不住心頭驚疑,猛然睜開了眼睛。
就聽到轟隆隆的聲音響起。
幾個年齡小的和尚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師……師傅?”
口中說著,忍不住湊到了一起。
老和尚站起身來,手抄佛珠,眸光看向四方
“誦經!超度一切妖鬼邪神!”
“是!”
當即一群和尚湊在一起,口中經文越發響亮。
卻聽到那轟隆隆的聲音更是不絕於耳,待等眾僧雙眼適應了黑暗之後,就發現,這聲音的來處,不是彆的……竟然是那棺材!
棺材放在靈堂中間,本無依靠,卻忽然原地抖動,棺材蓋未曾訂上,此時更是一翹一翹的發出啪啪聲響。
“塵歸塵土歸土,既已駕鶴西去,何苦留戀人間?”
老和尚一聲怒喝“我佛慈悲!!”
說話之間,兩手拿著佛珠就要往棺材上按。
卻忽然見到那棺材蓋猛然彈起,在半空之中接連滾動,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緊跟著棺材裡驟然坐起了一個身影,周身皆以糜爛,此時卻是睜開雙眼,冰冷無情的看向了眾僧。
老和尚腳步一頓,連連點頭“再留幾日,卻也無妨……”
轉過身來,看向了身後眾多弟子,鎮定自若的喊道
“詐屍了,快跑啊!!!”
一聲令下,帶頭衝鋒,彆看他年齡大,跑起來兔子都是他孫子。
一群小和尚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跟在身後,片刻之間就跑了一個無影無蹤。
坐在棺材裡的這位,等他們跑遠了方才出了口氣。
輕輕的抹了一把臉,臉上‘糜爛’之處卻是半點不受影響。
“吊唁就吊唁,還做齋……做齋就做齋,還得七天。七天也就算了,這群和尚怎麼還這麼兢兢業業?
“害得我堂堂紫陽門長老,竟然得學那陰山作風,以至於裝神弄鬼。”
他口中絮叨了兩句之後,翻身之間從棺材裡出來,狠狠地舒展了一下筋骨
“約定的時候也差不多了,這會應該來了才對吧?”
說話之間,就見到人影飄飄,四個姑娘抬著一頂軟轎,眨眼之間就已經越過了牆頭到了跟前。
“段前輩。”
小司徒輕聲開口。
“彆喊了,事態緊急,趕緊做事。”
段鬆連忙開口。
小司徒點了點頭,對身邊一招手,一個姑娘上前一步,從身後取下了一件東西。
稍微抖了兩下,那東西驟然填充起來,赫然跟眼前的段鬆一模一樣。
將這東西放到了棺材裡之後,段鬆將棺材重新蓋上。
“好了,如意假身,大功告成,不愧是懸壺亭的手段。”
段鬆滿意的拍了拍手。
“……前輩,從浩然書院至此的這一路上,您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移花接木,為何一定得到了此地,方才以假亂真?”
小司徒有些不明所以。
段鬆嗬嗬一笑“你莫要亂問,初出江湖好奇心固然是有的,但是問的太多,對你可沒有好處。你懸壺亭的長輩,就此應該也囑咐過你才對。”
“嗯……是晚輩冒昧了。”
小司徒聞言倒是點了點頭,然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包子問道“前輩吃不吃?七日段塵緣固然是可以讓您假死七日,身體對於食物飲水的所需,也降低到了極致。
“可是……終究還是會餓的。”
“……哼,我內功高深,區區一段時日的不眠不食,算不得什麼。”
段鬆一擺手“你趕緊回去吧,莫要讓楊小雲跟蘇陌生疑,這兩個孩子看上去也絕非凡俗可比,若是起了疑心反而讓楊木頭的一番謀劃成了空。”
“是。”
小司徒很聽話的點了點頭,對身邊的四個姑娘說道“麻煩四位姐姐了。”
四個姑娘也不說話,轉身就走,腳尖一點,就已經離開了院子。
段鬆則看了看周圍,縱身一躍,跳到了房梁之上。
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稍微等待,隻是下意識的揉了揉肚子“前輩風範……就在於一個忍字。
“當年老蘇就是忍得住,所以才這麼能招蜂引蝶,可惜,我這輩子就沒學會半點。不行,果然是餓的厲害,要不吃點貢品?”
糾結之間,就聽到腳步聲匆匆而至。
一群和尚找來了好些人,點燃了靈堂的蠟燭,推開了棺材查看。
結果就發現,‘楊易之’仍舊好端端的躺在棺材裡,一點詐屍的跡象都沒有。
和尚們麵麵相覷,自老和尚以下,各個不明所以。
張李兩位鏢頭卻是臉色鐵青,覺得這幫和尚,無端驚擾總鏢頭‘安眠’著實是有些可恨。
好在楊小雲雖然臉色難看,卻也並未怪罪,隻是讓和尚們繼續在這靈堂之內超度,而自己則跟蘇陌帶著離開了靈堂。
一群和尚緊張兮兮的重新開始念誦經文。
段鬆見此這才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從房梁之上翻身離去,脫離了靈堂之後,腳尖一點融入了夜色之中。
卻不知道,他這前腳剛走,原本已經離開的蘇陌和楊小雲,卻已經出現在了屋頂之上。
“吳道憂……似乎沒跟他說咱們的事。”
楊小雲的表情有些古怪,如果說了的話,這段鬆不應該如此大費周章。
蘇陌的眉頭揚了揚
“我倒是覺得,吳道憂或許不知道這棺材裡躺著的……究竟是誰。
“段鬆如此大費周折的借此跑到落霞城,或許還另有目的。”
“他這夤夜之間要去何處?竟然不是去找吳道憂,這方向……”
“紫陽鏢局!”
蘇陌眉頭一揚“走!”
他拉了一把楊小雲,悄然之間跟上了這段鬆。
而段鬆對於這落霞城內的環境布局,卻是了如指掌,而他的目的地,也確實是紫陽鏢局。
幾個起落之間,便已經到了地方。
站在屋頂之上,似乎還頗為感慨,然後輕車熟路得來到了一處房間門前。
隨手從懷裡抽出一根銀針,探入鎖頭之中戳了兩下,就聽到哢嚓一聲響,鎖就被他打開了。
這輕車熟路的姿態,讓蘇陌想起了徐鹿……
隻是這段鬆打開的這個房門,卻是讓蘇陌半晌無言。
這……是蘇天陽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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