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帝師_主母要和離_思兔閱讀 

3 帝師(1 / 2)

建康城,皇宮。

春日陣陣清風吹皺一池湖水,太極殿巍峨雄渾地矗立於日光之下,光明森嚴,象征著至高無上的君威與皇權。

宮人們遠遠地看到王太尉的車架來了,連忙敞開宮門,伏首跪迎。

王太尉是琅琊王氏的家主王章,主持朝政,時常入朝,今日他身後卻還跟著另一位陌生的年輕公子,三尺雪袂,神情明秀如散發清輝的冰冷清月。

眾人皆暗暗驚歎此公子的風度,資曆老的宮人識得,這位是琅琊王。

琅琊王與王氏早有淵源,王氏的祖籍在琅琊郡,早在衣冠南渡之前王氏便與曆代琅琊王交好,王氏子弟會出任本地長官,世代姻親。

衣冠南渡後,王氏的居所從廣袤的北地變成了明麗的江南,與中原的琅琊郡才聯絡漸漸少了。

但琅琊王與琅琊王氏,名稱中都有琅琊二字,心理上仍然親近些。

二人並肩走在皇宮的水磨青磚路上,往太極殿去。

王章道:“陛下剛剛及冠,前些時日在宮變中又受了驚擾,精神脆弱,因而才要殿下你離開封國,暫攝帝師之職。”

郎靈寂微一頷首:“謝太尉成全。”

王章解釋,“其實以殿下的才情,囚居深宮當帝師實在屈材了。今後殿下便在京任職吧,也好離姮姮近些,不叫你們夫妻兩地分彆。過些時日局勢穩定些,老夫便將殿下調入中書省,錄尚書事。”

郎靈寂道:“太尉對在下有知遇大恩,處處考慮周全,在下不敢妄求太多。”

王太尉知他淡薄不競,長於斂光韜晦,是個懂得隱忍與謙抑的人。

從前,琅琊王雖名義上是皇室宗王,卻因為不姓司馬,血統寒微,長久以來偏居一隅,隻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強大的陳留王後麵,做個不入流的角色。

直到去年殤帝發動宮變,琅琊王獻計為王氏解了燃眉之急,王章才第一次看清這個年輕人,當真如建康城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

方下過雨,些許雨痕掛在階墀上,樹已抽出了嫩黃的新芽。皇宮移步換景,一陂春水閃著寒光,陣陣草木泥土的清香氣飄蕩在空氣中。

未久至太極殿,空空蕩蕩,龍椅上卻不見陛下人影。

王章皺了皺眉,問:“陛下呢?還是老樣子嗎?”

宮人埋頭深跪。

王章往前,在龍椅下找到了畏畏縮縮的陛下。皇帝發冠淩亂,目光呆滯,龍袍沾了許多塵灰。

“陛下!”

王章試圖伸出手,“您這般像什麼話,請先出來。”

皇帝不肯,瑟瑟然捂住腦袋,說夢見有人要殺他。

王章耐心勸道:“陛下,您不要怕,稍安勿躁。老臣知您在深宮孤獨,為您找了一位帝師,且出來看看。”

旁邊的郎靈寂亦躬身,“陛下不哭,臣是琅琊郡的,今後專程陪伴您。”

琅琊王的父親與皇帝的祖父同父異母,血統疏遠,長久以來皇帝並不知道有琅琊王這號人物,但名義上琅琊王仍是皇帝的叔父。

或許感受到了血脈召喚,皇帝才半信半疑從龍椅下爬出。宮人們立即為陛下沐浴更衣,免得又犯了魘症。

王章見皇帝如此癡傻,長長歎息。

癡兒司馬淮原本是先帝之弟,一母同胞。

先帝因不滿琅琊王氏的治國方略,於去年發動了宮變,意外墜馬而死。死時鮮血沿著台階逆流而上,晴空飄雪。

人人都說,這是先帝冤死的表現。

這像一根導火索,禦史台大夫陳輔首先彈劾王氏,緊接著各地司馬氏藩王揭竿而起,口口聲聲指責王氏篡逆弑君。

王氏作為豪門大族,擅長的是在背後操控皇帝,驀然被推至明麵上,處境有些艱難,受到了群臣的冷落。

這時,唯有一個血統寒微的琅琊王站了出來,力挺王氏的清白。王戢殺害先帝的紅纓長矛,被說成了護君的神器。

王氏所求隻是操控天子,並非取而代之。郎靈寂是難得的清醒者,合作者。

王氏需要一個乖巧的皇室代言人維持統治,而默默無聞的琅琊王則需要一個機會嶄露頭角。

他們兩家各取所需,加之王家嫡女王姮姬青睞於郎靈寂,非他不嫁。

於是雙方一拍即合,王氏決定與郎靈寂合作,扶持他為朝中第一權臣。

王氏本想更進一步扶持琅琊王稱帝,但琅琊王並不姓司馬,隻得轉而立先帝之胞弟司馬淮為帝。

遺憾的是,司馬淮生性怯懦,尤其在這場宮變中親眼目睹了兄長的死,驚嚇過度,已形同癡兒。

王章曾質疑一個癡兒能否稱帝,郎靈寂回答國家的運作不一定要通過皇帝。

皇帝隻是浮在表麵的,真正維持一國運作的是暗地裡朝廷袞袞百官以及延續百代的官場潛規則,尤其當今這樣皇帝與世家共主的時代。

皇帝,隻安心做好傀儡木偶就好,真正背後操縱牽線的是各個世家大族。

“而且,”郎靈寂當時點出,“癡兒對於王氏來說更好控製,不是嗎?”

王章不免對這個年輕人另眼相看。

……

在宮中蹉跎了半日,出宮時日頭已高掛中天。王章年過六旬,身子骨大不如前,腳步蹣跚疲態儘顯。

郎靈寂扶了王章上肩輿,隨行在旁。他一襲白袷春衫在清風中微微飄動,骨重神寒天廟器,氣度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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