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江南路步行街。
如果你也是這座繁華街道內的商販之一,那麼你一定會注意到,那位總是某盞路燈下擺攤的算卦先生。
他幾乎從來不在夜間出攤,每日路燈和霓虹燈點亮夜色的時分,便是他結束一天工作的時候。
可今天,分明收攤的時間早已過去,這位年輕的師傅卻還在自己的攤位上,跟一位女客人頻頻交流著什麼——如果是問卦,未免也太久了些。
對此感到好奇的你,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悄悄路過了他們身旁,想要聽聽這兩人究竟在聊些什麼。
但也就是在這一刻,你忽得發覺,今日江南路的夜比起平時,似乎是多出了幾分吵鬨。
也正是那不多不少的嘈雜聲,恰巧讓你無論如何都沒法聽清,那兩人聊天的具體內容。
真的隻是巧合麼?
……
“你在禦物之術的研習上,倒是頗有些天賦。”清秋看著半空中,那隻悠哉悠哉拍打著翅膀的小紙鶴,“五行之術又如何?”
“擅長火法,金石之術最弱。”周懸召回紙鶴,謙虛地說,“但哪怕是自己所長,也遠不及師傅。”
“清雲是我門中少見的全才,不必跟他比較。”清秋搖搖頭,“他入門五行之術,隻花了一周,粗通禦物之術,更是隻花了十天。”
“也不見得是全才吧?”
“是,卜算之術除外。”清秋淡笑道,“給出的卦象,能偏離事實那麼遠的,也確實是少見。”
周懸配合地給出一個微笑,原本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麵前的女人,的確如她自稱的那樣,是師傅的同門師兄弟,這一點不必懷疑。
畢竟,關於師傅的瑣事細節,若非多年相處,絕不可能了解的如此清楚。
而且她雖然不以師長自居,但話裡話外間對自己這個“冒牌師侄”的態度,比起初見之時,也已是柔和了不少——估計她最開始是真把自己當成江湖騙子,叫一聲道友,也不過是為了套個近乎。
“至於先前,你說清雲自稱算到了,‘自己在安平市能收到個命裡的關門弟子’,那隻是他自吹罷了。”
清秋道長隨口就揭了自家師弟的短:“我們的師傅,道號天算,最擅卜算之術。他老人家曾為門內的每個師兄弟都算過一卦。輪到清雲的時候,他算到的,便是他跟你說的那般結果。”
“那為什麼,師傅在臨終前突然能算到自己的來生?”周懸問,“總不能是突然開竅吧?”
“你這麼理解,倒也不算有錯。”清秋居然讚同了他的隨口猜測,“修道之人,在臨終之時感知天命,這不稀奇。當然了,這並不代表清雲真的在那一刻突然參透了卜算之術,更有可能是他夢到了什麼,也就是所謂的‘預知夢’。隻不過轉達給你的時候,臨時改口成了更加有說服力的說法而已,也符合他一貫的作風不是麼?”
“吹牛吹到死的作風。”周懸在心裡默默補充。
“不過我確實沒想到,多年不見,清雲竟是已經入了輪回。”清秋說,“他生前的居所,現在還在嗎?”
“被他的遠房侄子繼承過去了。”
“侄子?”清秋雙眼一眯。
“因為他沒有後人。”周懸解釋,“侄子的身份我們也幫著確認過了,雖然關係是遠了點,但終歸是自家人。”
“我是想問,為什麼不是由你繼承?”
“我?”
“清雲沒有成家,你們師徒一場,情同父子,由你繼承他的遺產,難道不是天經地義?”清秋一本正經地說。
“這個……反正就是不太合適。”周懸撓撓頭。
其實師傅到了晚年,確實是動過想把遺產交給周懸繼承的心思,還是周家父母千萬推脫才作了罷——他們兩口子這輩子最多是貪點小便宜,說到底還是老實人,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拎的很清楚。
這些年,社會上類似的紛爭也不少,無論個中是非,到頭來都是臉皮薄的那方更加吃虧。
“那房子現在是空著的?”清秋問。
「“最近已經有新租客了。”周懸糾結著措辭,“想拜訪的話……可能不太合適,因為住進去的是個年輕女孩……”」
“那便算了。”清秋聽出了他話裡的規勸之意,也不再做強求,起身道,“你每天下午都會在這裡出攤麼?”
“不出意外的話。”周懸連忙起身。
“好。”清秋道,“我還會在這裡呆上幾天,如果你遇到什麼事,也可以聯係我。”
“您這是準備等師傅……”
“這是自然。”清秋頷首,“我與清雲同門一場,既然趕巧遇到了他轉世的日子,少不得要看看他這一世為人,重投的人家如何,也算是討個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