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一片安靜,幾雙眼睛都落在楊裕身上。
楊裕下意識想要向後退,可這次沒有誰能擋在他麵前。
這些比他祖父年紀還要大的族人,沒有半點愛護族中晚輩的模樣,目光淩厲,神情冷峻,咄咄逼人。
楊宗道身邊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孫兒,孫兒就靠在楊宗道膝上,被楊宗道撫摸著頭頂安撫,生怕方才聲音大了,嚇到他似的。
楊裕一陣恍惚,好像現在才看清真相,原來族人對他的關切和愛護,都是因為他們二房在族中掌權。
“我們……”楊裕攥起手,結結巴巴,“謝家沒有給我們好處。”
示弱的一句話,卻沒讓族人心軟半分。
楊宗道依舊沉著臉:“沒有好處,你們會這樣幫忙?那你知不知曉,我們即便現在就將銀錢要回來,會損失多少?按照文書,現在賠進去的銀錢,大家也要分擔。”
楊裕立即道:“祖母說了,損失的銀錢可以向三房要。”
“誰去要?”楊宗道冷哼一聲,“你們幫族人要出來?”
楊裕搖頭:“不……不是,大家一起去要。”
話音落下,屋子裡傳來嘲笑聲。
“你們二房算的倒是明白,”楊宗道麵色更是陰沉,“之前因為你家的案子,族中商隊不能再出城,後來也是你祖母說服我們拿銀錢給三房做藕炭的買賣,現在你們又要我們將銀錢要回來,你當我們是什麼?”
楊宗道一掌拍在矮桌上:“任意驅使,隨意打發,在你們眼中,族人還不如那些奴仆。”
“老太爺,您消消氣。”眾人立即上前勸說。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跪下。”
楊裕腿立即一軟,整個人跪伏在地,直到現在他腦子一片混亂,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人怎麼會突然就變了個模樣?
剛剛還將自己當成大人的楊裕,現在卻想起自己才十二歲。
族裡的太爺卻讓他來承受這些。
“我老了,你們這樣對我,我不在意,但我得向族人交待,”楊宗道咳嗽幾聲,“回去與你祖母說,這次你們二房必須要將一切安排妥當。”
楊宗道微微闔上眼睛:“眼見就正旦了,楊氏族人總不能流落街頭,既然做了族長,這些事就要做好,否則如何麵對列祖列宗?”
“你記住了,”楊宗道忽然看向楊裕,淩厲的目光中仿佛有一柄利器,“隻有族長才能吩咐族人做事,若當不了這個族長,我們這些老東西隻能出麵為族人主持公道,到時候虧了的銀錢,三房還不上,你們就得還。”
說完這些楊宗道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身邊的兒孫立即上前攙扶。
“讓他跪著,”楊宗道吩咐道,“一點不懂規矩,他父親不在,族中長輩就得替他父親教他。跪足了兩個時辰再讓他離開。”
楊裕耳邊一陣嗡鳴聲,好似一下子什麼都聽不見了,他控製不住地瑟瑟發抖,急於想要從這裡脫身,但身後的門卻被關上,完全將陽光隔絕在外。
恍惚中,楊裕腦海裡浮現出楊欽那張臉,從前楊欽總是用憤恨的目光,看向周圍的族人,他那時隻覺得楊欽心胸狹隘、對當年的事總是懷恨在心,否則族人明明都那麼好,怎麼就會單單針對三房?
現在他終於明白楊欽為何那般,那些麵孔說變就能變。
等到門打開之後,楊裕才一瘸一拐地離開,天愈發的冷了,他好像整個人都凍得麻木,不知道到底怎麼走回的祖宅。
“這是怎麼了?”
二老太太的聲音讓楊裕回過神,緊接著他的眼淚登時淌下來:“祖母,祖母……他們……族中那些太爺……”
楊裕半晌才回過神,嗚嗚咽咽地將楊宗道的話說了。
二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齒,是她遣人去勸說族人,讓他們先將銀錢給三房。可也僅此而已,並沒有強迫他們。
是他們自己願意做,現在卻全都怪在二房頭上。
二老太太一時悲從心來,如果並不是被謝玉琰害成這般,那些族人如何敢這樣逼迫他們?還讓裕哥兒受這種委屈?
“祖母,”楊裕顫聲道,“族中太爺們真的會來向我們要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