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薑時宴還抹了抹眼睛,自責道:“我薑家表妹將嫣然這孩子托付給了我和阿馨,最近我忙於公務,阿馨身體又不好,都疏忽了對嫣然的照顧,才會叫她接二連三的出事,我實在愧對我薑家表妹。”
這一番話,明麵上是說自己的自責,表明自己重情重義,實則也在提醒沈槐書,是沈言馨疏於對薑嫣然的照顧,將這屎盆子悄無聲息地扣到了沈南枝阿娘的頭上。
這話聽得沈南枝都想吐。
啪!
這次,沈南枝還沒發作,倒是沈槐書將茶盞重重地往案幾上一擱。
“薑大人,此言差矣。”
一貫溫和從容的沈槐書沉著臉,皺眉看向薑時宴:“我阿姐身體差,就連枝枝都照顧不到,她本就不該攬下照顧人的活計,你不非但不體諒她,還硬要將這責任往她身上推,如今出了事,卻又怪她疏於照顧,是何道理?”
往日薑時宴說什麼,沈槐書都還要給三分薄麵。
像這樣直接下臉的,還是頭一次。
薑時宴有些意外,他挑眉看向沈槐書,壓下心頭隱隱的不安繼續道:“是我急糊塗了,槐書莫要同我計較,當務之急,是先要找到嫣然,還請槐書助我。”
說到這裡,見沈槐書不為所動,薑時宴又掃了一眼沈南枝,才繼續道:“而且,說到底,嫣然也是因為枝枝才會遭受此劫,若非她同鎮北王之間的婚約,又怎會叫那些北夷使臣報複到嫣然的頭上?”
沈槐書都被氣笑了:“誰綁了你的嫣然,你自去找他就是,拉上我們枝枝做什麼?還扯上了鎮北王府的婚約,那婚約是皇上訂下的,薑大人有意見,明日一早在朝堂上當眾提,如何?”
這次,薑時宴徹底愣住了。
他皺眉看了看沈槐書,又轉頭看向沈南枝,對上沈南枝冷冰冰毫無溫度的眼神,他忍不住咬牙切齒道:“是不是因為你在槐書麵前說了什麼?枝枝,剛剛阿爹的語氣是有些不對,但那畢竟是你姐姐,你要見死不救嗎?”
聞言,沈南枝搖頭:“阿爹說錯了,她最多算是我表姐,可不是親姐姐,阿爹一口一個我的姐姐,實際上,我同她之間可沒那麼親密。”
見薑時宴臉色一僵,沈南枝不由得反問道:“怎麼,難道我說錯了?”
薑時宴的臉色越發難看,眼看著沈南枝轉身要走,氣急之下他脫口而出道:“是不是十裡亭外,嫣然的事就是你做的!”
沈南枝皺眉看他。
一旁的沈槐書微微蹙眉,想要開口,卻被沈南枝的眼神攔下。
薑時宴最近的精神一直都是高度緊張,近乎崩潰,如今沈南枝這般態度,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氣急敗壞道:“不然怎麼可能會是嫣然!”
見狀,沈南枝含笑:“阿爹怎麼就如此篤定當日出事的該是我,而非姐姐?”
這話問住了薑時宴。
他一時語塞,但見他這般表情,沈南枝就已經知道,他定然已經從薑清遠那裡知道了事情的起因。
當日那些地痞流氓和趙奎雖然被蕭楚昀抓住,但當時馬車上就沈南枝和陸翩翩,薑嫣然三人,雖然當時的薑清遠也是一頭霧水,但冷靜下來,很容易就會懷疑到沈南枝的頭上。
隻不過,這件事畢竟是薑嫣然和薑清遠的密謀,那些地痞流氓和趙奎也都是他們找的,真要將這件事情戳破,薑清遠自己也脫不了乾係。
這也就是為何,當初沈南枝敢將計就計反算計薑嫣然的原因。
她根本就不怕薑家父子將事情的真相鬨開。
更何況,後來那些人都被蕭楚昀給抓了去,沈南枝更是有恃無恐。
沈南枝看穿了薑時宴的心思,這會兒薑時宴應該也已經看明白了沈南枝同薑嫣然薑清遠兄妹倆決裂的心。
他索性不再藏著掖著,擺明道:“你就如此容不下他們?你阿娘就是這樣教你的?”
沈南枝莞爾:“不是他們先算計我在先,容不下我的嗎?你放著親生女兒不護著,卻跑去護旁人生的孩子,祖母就是這樣教你的?”
說到這裡,不等薑時宴開口,沈南枝先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哦,我說錯了,我那祖母心偏得沒邊,可能當真就是這樣教你的。”
論逞口舌之快,論懟人,沈南枝就沒在怕的。
薑時宴氣得臉色通紅,他指著沈南枝:“反了天了,去叫你阿娘出來,我倒要問問看,你這樣牙尖嘴利,她到底知不知道!”
話音才落,不等沈南枝開口,門外已經響起一道清冷的嗓音:“薑大人放心,枝枝很好,我很放心。”
乍一看到沈言馨,薑時宴有些心虛,就連目光都有些閃躲。
他雖然已經身居高位,但麵對沈言馨這高門貴女依然帶著來自骨子裡的自卑,還有幾分下意識的怯懦。
可沈言馨根本就不看他一眼,隻轉而看向沈南枝:“枝枝,阿娘不想忍了。”
也罷,沈南枝也不想再繼續惡心自己演下去了,而且,處理好薑時宴和薑家的事情,她才好分神去應對蕭祈安。
總不能青州那邊一直沒有證據傳回來,就一直耗下去。
彆的倒也沒什麼,但能把她和阿娘惡心個夠嗆。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
沈南枝笑著拉起阿娘的手:“阿娘決定了便好,我永遠支持阿娘。”
聽她這麼說,沈言馨明顯鬆了一口氣,可見最近也著實讓她憋壞了。
她抬手拍了拍沈南枝的肩膀:“好,為免落人口實,這件事就由我和你小舅舅來辦,你下去歇著罷。”
當子女的摻和到爹娘和離一事中,不管在不在理,都是大忌,會遭人唾罵。
沈南枝不在乎,但阿娘也是為了她好,為了叫阿娘放心,她點頭,朝小舅舅道:“那就有勞小舅舅了。”
沈家眾人提前就已經商量好了,隻等著同薑時宴攤牌。
這也沒什麼難辦的。
得了沈槐書的保證,沈南枝也就起身離開了正堂。
她才走出沒有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薑時宴的惱怒聲:“你當真要與我和離?”
沈南枝沒有回頭,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隨意找了借口,將劉媽媽以及一眾丫鬟都打發了下去,才走到院中。
院子裡的西府海棠開得最盛。
明月高懸,月光皎姣,海棠花影斑駁。
沈南枝垂眸看了一眼地上自己被月光拉長的影子,才又看向牆頭。
她估摸著底下的人都已經退下了,才忍不住皺眉,壓低了聲音開口道:“人都走了,還不肯出來嗎?”
話音才落,一道黑影自海棠花影深處走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