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眼下這般情況,沈南枝也來不及深究。
陸翩翩和那仵作已經驗好了。
她拿了帕子擦乾淨了手,朝著沈南枝揚了揚下巴,似在邀功。
雖沒說什麼,但沈南枝這一刻心也徹底回了肚子。
而且,那仵作已經轉身同梁大人和姚謙等人彙報:“據小人初步判斷,姚小公子確實是死於內傷,他的肝膽全部被外力震碎,等回了大理寺,小人可進一步做剖腹取證。”
此言一出,姚謙渾身顫抖,他紅著眼睛,就要去找沈長安算賬,卻聽那仵作繼續道:“姚大人,千萬冷靜,正是因為姚小公子死於肝膽震碎,才說明姚小公子的死同沈家公子無關,因為正常人肝膽碎裂之後,很快失去知覺並喪命,連半個時辰都撐不過去,可按照姚大人的說法,姚小公子是在同沈家公子打鬥之後,又過了至少三個時辰才出的事,所以……”
姚征的死,另有隱情!
此言一出,姚謙愣住了。
仵作繼續道:“而且,小人剛剛已經仔細查看過姚小公子身上的傷勢了,雖然看起來瘮人,但都隻是些皮外傷,根本不足以致命。”
原本安安靜靜圍觀的人群裡,瞬間爆發出一陣陣激烈的討論聲。
但毫無疑問,經由仵作這一番話,沈長安的嫌疑至少是洗清了。
就連姚謙都有些失了底氣,不滿道:“就算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他也是間接害死我兒的凶手!”
這時候,才由沈槐書出麵,對姚謙抱拳道:“令郎的死鎮國公府也十分遺憾,但是姚大人,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查清楚那個真正暗算姚小公子,挑撥我們兩家是非之人!”
一語點醒姚謙。
他雖不滿,但也無法反駁,隻能恨恨地點了點頭。
大理寺卿梁勤也站了出來,說了兩句公道話,才又詢問了幾處關鍵點。
當得知姚征身邊的小廝劉明在姚征死後不知去向的時候,這案子也就越發可疑了起來。
恰好在這時候,沈長安站了出來:“姚征的死雖然與我無關,但為了查明真相,也為了洗清嫌疑,我願意同梁大人回大理寺接受調查。”
他在已經都擺脫了嫌疑的情況下,還能主動站出來,也越發地贏得了在場一眾好評。
原本一場針對鎮國公府的危機,就這樣消散於無形。
最後,由梁勤做主,將姚征的屍體以及本案相關人等包括沈長安在內的人都帶去大理寺過審,圍觀的人群也就漸漸散了。
沈家眾人也都回了府。
飯菜早已經涼透。
大舅母楊氏叫人撤了下去,另外上了熱茶。
沈長安跟著梁勤去了大理寺,同在大理寺的沈槐書和蕭楚昀為了避嫌,並未一同前往。
而且,人都紮堆在大理寺,反倒讓梁勤束手束腳,沈長安既然已經擺脫了嫌疑,此去不過是為了走個過場,不可能會對他用刑,而且大理寺說到底還是蕭楚昀的地盤,所以倒也不必如何擔心沈長安。
隻是,這案子著實叫人頭疼。
剛落座,沈槐書便忍不住開口道:“王爺,對此事可有何見解?”
蕭楚昀微微搖頭:“且再等等。”
不多時,一襲夜行衣的墨毅翻牆回來。
“王爺,出事後,姚征的院子都被人圍了起來,所有經手過的下人也都被關押,唯有劉明不知所蹤,就在剛剛,劉明的屍體在護城河外被人發現。”
“屬下也去查詢了一下姚征最近的行蹤,發現他除開跟在謝四姑娘身後追著跑之外,並無什麼特彆的地方,隻是在今天下午的時候,他曾吩咐過下人備馬,準備出城一趟,可具體去哪裡,他當時並未提及,後來還沒等他出門,就聽到了謝四姑娘出事的消息。”
後麵的話,自不必說,姚征得了消息第一時間就趕過去找了沈長安的麻煩,兩人扭打在了一起,然後各回各家,又過了三個時辰,姚謙回府,姚征才咽了氣。
墨毅又道:“可自從姚征被抬回府上之後,身邊就圍滿了伺候的丫鬟小廝,一刻也沒離開過人。”
肝膽震碎活不了多久,姚征身邊若一刻都沒離人,那就隻能是姚征的身邊人所為。
而那個人,極有可能是已經被滅口的劉明!
可現在,劉明一死,這線索也就斷了。
沈南枝正要追問細節,卻見墨毅又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張絹帕。
“王爺,沈姑娘,這是屬下悄悄潛入姚征房中,在姚征的枕頭夾縫中找到的。”
蕭楚昀接了過來,就坐在蕭楚昀身邊的沈南枝自然也看得清楚。
那絹帕上還帶著新鮮的血跡,顯然是姚征死前藏起來的。
若不是要緊的東西,他又何必藏得這般隱秘?
蕭楚昀見沈南枝好奇,抬手就要將那帕子遞給她,卻又突然想到這帕子上的血汙,怕沾染到了沈南枝身上,於是他手腕一轉,就將那帕子平鋪在了案幾上,並問道:“沈姑娘可見過?”
那絹帕用的是極品雲錦,絕非普通人可得。
絹帕的一角用金線繡著雲紋,仔細看,似乎還有用銀線描邊的牡丹暗紋,針腳極為精致。
繡功精湛,也絕非尋常繡娘。
沈南枝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謝四姑娘。
畢竟是姚征心儀的女子,將她的帕子仔細收好,也說得過去,可若是謝四姑娘的東西,又何必藏得這般小心?
京城何人不知姚征追在謝四姑娘後麵跑?
而且,謝四姑娘的帕子也不似這般紋路。
因為恰巧今日沈南枝在玉芳齋看到過她用帕子捂著額頭的時候,那帕子用的是蜀錦,邊角上繡著芙蓉。
京城的世家姑娘,個頂個兒的心高氣傲,尤其是像謝四姑娘這種,一般都會在絹帕上統一繡著自己喜歡的花樣兒,以此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
那一日,謝四姑娘租賃的畫舫上,也放著荷燈,就連屏風上都繡著芙蓉。
可見,她是真喜歡芙蓉的,與這帕子上的牡丹暗紋風格完全不搭邊。
當時在玉芳齋,隔得比較遠,沈南枝隻看到絹帕上的芙蓉,倒也沒仔細注意上麵針腳。
若要判斷,再取了謝四姑娘的帕子或者謝府裡繡娘的繡品來做個對比就能知曉。
沈南枝說出了心中的疑惑,卻見蕭楚昀眉頭微蹙,似有心事。
不過他既沒有當麵說出,沈南枝也沒有細問。
等跟沈家眾人招呼過後,沈南枝送蕭楚昀離開,走至九曲回廊下,屏退了眾人之後,沈南枝才開口道:“王爺似乎有話要說。”
廊簷下的燈籠明明滅滅,光影搖曳。
一身清輝的蕭楚昀垂眸看向沈南枝,遲疑了一瞬,才開口道:“那絹帕,我見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