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的記性也不算差的,但凡見過的人,聽過的聲音,多少都會有記憶。
然而,她卻對此人半點兒印象都沒有。
沈南枝幾乎可以肯定,在此之前,她從未見過此人。
除非……隻是遠遠打過照麵,並未聽過這人的聲音。
但看這人的身型和氣度,絕非平庸之輩,而且他周身的清冷氣息太過獨特,就算是打過照麵,沈南枝也該有印象的。
沈南枝正想著,那人卻先開口道:“沈姑娘也無需擔心,我隻是遇到了點兒麻煩,需要老國公或者鎮北王出手幫個小忙,既然沈姑娘對他們來說如此重要,我想屆時沈姑娘一定可以平安離開的。”
聞言,沈南枝不由得挑眉道:“那閣下的算盤可是打錯了,我外祖父常年纏綿病榻,早已無心朝政,至於王爺,他最近也病得厲害,連下榻都不能,想必閣下也該聽說了。”
本以為會將這人的話頭堵回去,不曾想那雙漆黑清冷的眸子突然一彎,旋即淺笑道:“那沈姑娘當真是命苦,娘家夫家都攤上了這麼兩個病秧子。”
沈南枝:……
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也是事實,但被這人用這般戲謔的語氣說出來,怎麼聽都叫人不是滋味兒。
這人不但惡劣,還毒舌得很。
沈南枝想打人。
當然,她也沒有被怒氣衝昏了頭腦,這會兒她已經將腦子裡所有跟這個性子有可能搭邊的,或者聽聞過的人都想了個遍。
結果卻一無所獲。
她對對方一無所知,可對方卻好似對她了如指掌。
這種無力感叫沈南枝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挫敗來。
但她也不是妄自菲薄任人拿捏的主兒,在對上對方那雙欠揍的眸子,沈南枝挑眉道:“我是命苦,但總比有些人連身份都見不得光,注定生活在陰暗中來得強。”
話音才落,軟轎中的空氣都似是被凍結住了。
那人眸色一怔,原本帶著嘲笑的眼神驟然變冷,他一掀眼皮子,指尖翻飛。
沈南枝都還沒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突然一道勁氣撲麵而來。
這股內勁中還裹脅了一柄柳葉刀。
以沈南枝現在的狀況,根本就避無可避。
但幸好,柳葉刀隻是擦著她耳邊過去,將她的一縷青絲斬斷,然後直接穿過軟墊,再將原本沈南枝開鑿了好半天才勉強刨出一條縫隙的厚厚的暗格木板射了個對穿,若不是刀柄比刀身要厚實不少,整個柳葉刀都要直接穿了出去。
不敢想象若他沒有刻意留手,而是對著沈南枝的脖頸,這會兒恐怕她喉嚨都要被捅了個對穿是何等慘烈了。
而擁有這樣的內勁,這人絕對是最頂尖的那一類高手。
沈南枝心中寒意更甚。
而這人在出手之後,剛剛還遍布寒意的眼底,卻似是突然綻放了璀璨的煙花那般,含著點點笑意,他抬手將那插進隔板的柳葉刀拔了出來。
那從容隨意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有剛剛半點兒冷冽殺氣的影子。
隻見他看向沈南枝道:“沈姑娘是知道了什麼?”
沈南枝並不知道什麼!
她甚至都沒能從這人的身形,聲音,功夫上判斷出他的路數和背景。
她不知道,但她可以猜,可以試探。
剛剛那句話就是她對這人的試探。
她有極大的可能跟這人素未謀麵,既如此,他在不必擔心被她認出的情況下,還戴著這麼嚴實的麵具,那多半就是因為他的身份見不得光。
他已經習慣性地掩藏了麵容,掩藏身份。
果然,這人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沈南枝猜對了,而且還能看得出來,他似乎對他的身份格外敏感和在意。
這樣想著,沈南枝不答反問道:“閣下到底想要做什麼?”
那男子笑了笑,分明沒什麼變化的狐狸麵具,在沈南枝看來,因他這一笑而越發詭異。
不等沈南枝細想,就聽他緩緩道:“也沒什麼,不過些許小事,就不勞煩沈姑娘操心了,沈姑娘若想幫我,不妨到我府上做客幾日。”
雖是邀請,但卻完全沒有給沈南枝留拒絕的餘地。
就在他們說話間,軟轎已經停了。
轎簾是垂下的,外麵有人守著,兩邊的窗口也是被人封住,所以剛剛這一路過來,哪怕沈南枝已經在留意了,都沒能看到半點兒外麵的情形。
她也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裡。
“沈姑娘,請吧。”
說話間,那人先一步下了馬車。
沈南枝的雙腿已經恢複了不少,她才稍稍一動,那人卻突然轉過頭來,一雙黑眸落在沈南枝的麵上,語氣平靜道:“哦,對了,忘了告訴沈姑娘,我這人脾氣不好,最易衝動,做事偶爾也會不計較後果,若沈姑娘配合,我自是不會為難,若沈姑娘還想耍什麼花招,我敢保證,那柳葉刀就不是對著沈姑娘的頭發了。”
說著,他落在沈南枝麵上的目光往下,意有所指劃過了沈南枝的脖頸上。
那充滿殺氣的一眼,直叫沈南枝有種自己的脖頸都被他的柳葉刀繞了一圈的涼意。
說完,他眉眼一彎,又沒事人一樣,朝沈南枝笑了笑。
又跟剛剛那威脅沈南枝的樣子判若兩人。
這人變臉之快,叫沈南枝都心驚不已。
前一瞬可以溫和從容,宛若清冷的謫仙,眨眼間卻是毒舌腹黑,滿眼嘲諷,還沒等你跟上他的路數,他轉眼就手起刀落殺人於無形。
而且,說變臉就變臉。
叫人摸不清他的底細,猜不中他的心思,甚至都跟不上他的思路。
異常強大,卻又喜怒無常,像個……隨心所欲的瘋子。
這樣,才叫人越發不寒而栗。
沈南枝雖然難免緊張,但也迅速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抬眼看向那人點頭道:“閣下放心,我還不傻,不會自尋死路。”
說完,她的目光掃了一眼被洞穿的暗格,做出一副心有餘悸但依然在強裝鎮定的模樣,不想讓這人看出她的心思。
聞言,那人眉眼彎彎,即使隔著一張狐狸麵具,沈南枝也能看出他的粲然一笑:“如此最好。”
說著,他站在一側,竟然親自替沈南枝打起了馬車簾子。
而沈南枝也在他讓開身子的一瞬看清楚外麵的情形。
隻一眼,就叫她的心都好似被人一把攥緊提到了嗓子眼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