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沈南枝也不好多說什麼,隻迅速壓下那些洶湧的情緒,麵色平靜地搖頭道:“無妨,靜觀其變吧。”
沈南枝這般,不但沒能安撫兩位舅母,反而越發叫她們不安。
外人離得遠,感覺不到,但她們卻是切切實實地感受到沈南枝身上散發的冷意,仿似帶著滔天的恨意和憤怒,即使她已經在努力克製,依然讓身邊人最親近了解她的人感受得到。
她們何時見過沈南枝這般。
但沈南枝既然這麼說了,她們也不好追問,畢竟眼下確實不是說話的時候。
在等待的時候,在場的眾人已經對那狂徒的身份進行了諸多猜測,但也都隻敢私下悄悄說,沒有人敢放到明麵上。
等待的時間格外煎熬。
日頭已經起了,雖然各家頭頂上都有華蓋遮陽,但這刺目的光依然曬得人心惶惶。
實際上也沒用了多久,那小太監在望雲峰的一塊望山石上喊了一嗓子,將順慶帝的命令就這樣傳了下去,當即就有人將劉美人和那登徒子送了過來。
劉美人衣衫不整,發髻淩亂,香雲紗胡亂地攏在身前,雖然遮住了春光,但這般狼狽的樣子,也足以叫人對之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浮想聯翩。
而那賊人已經被人用錦被從頭到尾裹成一卷兒,外麵還綁了幾條打了死結的繩子,就這樣一路像是麻袋似的,被禁衛軍士兵扛了過來,然後毫不客氣地丟在了眾人麵前。
“皇上,還請皇上為妾身做主啊……”
劉美人臉上的妝早就花了,但因生得嬌美,哭起來都似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皇上,臣妾好好的在帳篷裡模樣,這賊人突然就闖進來,意圖玷汙妾身清白……還好有人聽到,及時趕來將他敲暈了過去,妾身才不至於受辱,還請皇上為妾身做主,嚴懲此賊人,讓鎮國公府還妾身一個公道!”
前麵的話跟之前小太監稟報的相差無幾,可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四下響起一大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鎮國公府?
有那麼一瞬,大多數人甚至都要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聽岔了,但也都下意識往鎮國公府的位置上掃了過去。
還沒等眾人細想,劉美人已經指著包裹在被子裡的那人哭訴道:“他仗著自己是鎮國公府小公子便如此無法無天,臣妾甚至報上了自己身份,以為他是誤闖進了營帳,沒曾想,他卻囂張至極!皇上!妾身無顏見您,隻恨不得以死謝罪,可妾身死前,還想要為自己討回公道!求皇上做主!”
說著,劉美人一頭磕到地上,擲地有聲。
那可憐的模樣,倒是引來了不少同情的目光。
順慶帝一言不發,但神色顯然比之前更冷了。
三舅母聽到這些當即起身反駁道:“不會!我家長安雖然平日裡不學無術,但心性良善,品行端正,他絕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荒誕無恥之事!這裡麵一定有什麼誤會!”
話音才落,順慶帝身邊的張貴妃一聲嬌笑。
“誤會?沈三夫人,人是從劉美人帳中抓來的,眼下就綁在這裡,還能有什麼誤會?本宮以前便聽說沈家這位是個不著調的混世魔王,想來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也並非不可能吧?”
這話氣得沈南枝三舅母手抖,她咬牙道:“貴妃此言差矣,長安隻是貪玩了些,但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一定是有人誣陷!”
說到這裡,三舅母心疼地看了一眼沈南枝,又看了看地上被綁得死死的那一卷,皺眉道:“皇上不覺得今日處處都透露著蹊蹺嗎?是我沈家今日運道不好,還是怎的,這接二連三的臟水非要往我沈家頭上潑。”
被她這麼一提醒,眾人才想到之前薑時宴也曾汙蔑沈南枝殺了薑清遠。
確實有些巧。
但沈長安被人嘴“捉奸在帳”,這一點卻是抵賴不了。
順慶帝微微轉頭,深邃的眉眼落在沈南枝三舅母身上,他語氣平靜道:“那沈三夫人覺得,此事該如何?”
這話問住了沈南枝三舅母。
不管如何徹查下去,劉美人的清白也是被沈長安毀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順慶帝這一句反問,無疑是在誅心。
他的聲音不大,但氣勢駭人,那淩厲的眼神似是帶著刀子,落在了沈南枝三舅母身上。
沈南枝三舅母隻能硬著頭皮道:“還請皇上下令徹查此事,還長安一個清白!”
“清白?”
事情已經發生,不管是不是被人算計,沈長安都不可能清白!
聽到這話,之前一直都沒什麼表情的順慶帝突然冷冷一笑,仿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他一抬手,將麵前的茶盞毫不客氣地摔在了地上,並怒道:“朕對你沈家百般維護,百般縱容,還生怕你們受了什麼委屈和欺負,結果,卻是被你們騎到了頭上欺負!”
天子一怒,雷霆萬鈞,滿座皆懼。
所有人都不得不立即起身跪倒:“皇上息怒。”
位於風暴中心的沈家人幾乎要被這股風暴壓得窒息。
被當頭訓斥的三舅母首當其衝。
她跪在地上,就要挺直了脊梁為沈長安開口力爭,卻在這時候被沈南枝拉住了袖子,並用隻有她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舅母信我。”
說完,之前一直沒有吭聲表態的沈南枝突然仰頭看向順慶帝:“皇上,臣女有話要說。”
順慶帝淡淡掃了沈南枝一眼。
那一眼裡,還帶著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慍怒。
沈南枝腰杆挺得筆直,語氣不卑不亢道:“為何皇上就篤定那被綁住的狂徒就是我家長安表哥?”
聽到這話,順慶帝都還沒開口呢,一旁張貴妃已經忍不住掩唇笑道:“本宮之前還覺得你這丫頭聰明伶俐,現在怎麼開始犯糊塗了呢?有劉美人和這麼多人親眼見證,而且人就被綁在這裡,難不成還能冤枉了你們不成?”
無視她話裡的嘲諷,沈南枝繼續道:“那也要打開,讓我們親自確認才行,僅憑劉美人一張嘴,就說他是我長安表哥,臣女不服!那臣女也可以說這裡麵是貴妃娘娘的娘家那位出了名的紈絝呢?”
原本得意洋洋的張貴妃被這話氣得神色一怔,當即訓斥道:“混賬東西!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編排起本宮了!”
這時候,之前通風報信的那個小太監也轉頭看向沈南枝並顫抖著提醒道:“沈姑娘……不是不讓您看,而是沈家小公子不著寸縷,實在有礙觀瞻,會汙了皇上和諸位貴人的眼睛。”
話音才落,四周的議論聲更大了。
而且,被沈南枝這麼一“狡辯”,順慶帝似是越發生氣,他冷聲道:“難道,這眾目睽睽之下,還能冤枉了你們沈家不成?簡直不見棺材不掉淚!”
劉美人也在哭訴:“皇上,妾身怎麼會拿自己的清白去冤枉他,為了服眾,不妨讓人將這被卷打開,讓沈家人心服口服!”
此言一出,那些未出閣的姑娘們已經下意識地蒙住了眼睛,就連在座的貴夫人們,也都已經彆過了頭去,生怕看到些不該看的醃臢。
聽劉美人這般篤定的語氣,還有這些小太監禁衛軍士兵作證,就算不打開這被卷兒,這事情也已經板上釘釘了。
順慶帝眼神漸冷,他就要開口下令,卻見沈南枝突然一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山坳入口那道身影,故意一臉無辜道:“敢問皇上,若這被卷裡的是臣女的表哥沈長安,那這人是誰?”
瞭望台上所有人都被劉美人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山坳入口正有人快馬加鞭而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