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
丹爐中藥液翻滾不休,卻又在無形的力量下,形成了渦流,慢慢凝聚升華。
而丹爐外,嘉靖悠閒的盤坐在蒲團上,手裡拿著芭蕉扇輕輕煽動,以仙識控製著藥性與火候。
整個過程都顯得不急不緩,行雲流水,再配合他一身道袍與獨特的氣質,讓人不由覺得,這是一名道家高人真修。
匆匆拿著兩份奏疏進來的呂芳,也是如此覺得,一時間,竟不自覺停下腳步,楞在了原地一會,仿佛被眼前景象所迷。
“老祖宗。”
幾名低頭捧著空托盤的小太監剛好往外走,路過呂芳時紛紛保持沉默,唯有末尾的一名小太監,壓低著嗓音提醒一句。
呂芳頓時驚醒過來,回頭瞥了一眼那個小太監後,立刻帶著兩份奏疏走了過來,跪坐在丹爐麵前。
嘉靖也瞥了他一眼,依舊手持芭蕉扇,不緊不慢的扇風,為丹爐底部的銀絲炭,送去清風。
他另外一隻手被寬大的道袍遮蓋,手指屈起一算,瞬間便明白了一切。
“主子,兩位閣老的兒子同時上奏疏,懇求主子望他們老父上了年紀,請宮裡的禦醫回去診治。”
呂芳跪坐在蒲團上低著頭,雙手將兩份奏疏呈現上來,也順帶將具體情況概括了一下。
子為父憂,這是天大的孝道,誰也不能因此指摘什麼。
“這兩個老狐狸。”
嘉靖輕笑了一聲,擺了擺手,呂芳當即將這兩份奏疏又收了回去,陪笑著說道,
“兩位閣老心懷朝廷,倒是不奇怪。”
說白了,嚴嵩與徐階,這是在試探,更是在做給所有人看。
皇上一道旨意下來,內閣的班子立刻就被調整,這是皇權無上權力的體現。
但是嚴嵩與徐階,卻不願意做提線木偶,更是不能做提線木偶。
自古以來,皇權與臣子的交鋒,也是屢見不鮮的事情。
明麵上,這兩份奏疏,隻是兩個兒子擔憂自家老父病情,所做出的努力。
但暗地裡,卻是皇權與臣子的交鋒,更是黨派內部的鬥爭開始。
兩個黨派的領頭人突然生病在家,權力出現真空,有誰不想試試呢?
而這兩份奏疏,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如何處理,結果將天差地彆。
假設嘉靖同意,那就是在表達依舊看重兩位閣老的態度,底下人見狀,自然要收斂野心。
也就是說,內鬥可以,但是必須按照嚴嵩徐階劃出的底線內爭鬥,不能搞得你死我活,破壞了規矩。
同樣也方便了嚴嵩與徐階歸來後,快速將權力收回手中的謀算。
這看似是雙方共贏的好事,卻有一個很大的弊端。
皇上這麼看重兩位閣老,也就是說,時間不對,時機不夠,底下人眼看沒有可能替代兩個閣老。
那麼,自然不願意跳出來,爭著當皇上的“忠臣”。
清流的歸清流,嚴黨的歸嚴黨,這就是徐階與嚴嵩的算計。
這兩份奏疏,要說嚴世蕃他們主動願意上呈的,誰信啊?
而嘉靖如果不同意,那“忠臣”自然如雨後春筍,不斷冒出。
可是權力的重組,勢必會引來更大的爭鬥,沒有底線,也就沒有顧忌。
“忠臣”是有了,但是盤子也會被打壞不少。
更麻煩的是,這會讓朝廷亂一陣子,在當下的局勢中,並不是一件好事。
甚至這兩份奏疏同時上呈,也代表嚴嵩與徐階兩人,暗中達成了一定合作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