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內閣又送來了票擬。”
第二天,嘉靖依舊盤坐在丹房內,繼續拿著芭蕉扇輕輕煽動,他有一種感覺,自己快成了。
丹爐裡,藥液已經化作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丸子,在法力的激蕩下,沿著丹爐內部飛舞。
若是仔細看,這顆丸子在飛舞的過程中,正不停散落灰色物質,而本身也愈發圓潤起來。
一股無法形容的韻味,正在丸子內部生成,靜靜等待某個時刻的質變。
這時,呂芳低頭走了過來,雙手捧著一份票擬,跪坐在旁邊的蒲團上。
嘉靖停下扇風的動作,瞥了一眼過去。
呂芳當即雙手捧著票擬遞過來,繼續低頭不語。
嘉靖放下手中芭蕉扇,隨手將票擬拿過來看了一下。
寬大的道袍下,手指輕輕掐算一番,他便明白了前因後果。
嚴嵩這個老狐狸,還是很懂事的,至於徐階?依舊在家養病中。
“批了吧。”
嘉靖笑著將這份票擬給了呂芳,隨後再次拿起芭蕉扇對著丹爐底部,不緊不慢的煽動著。
“是,主子。”
呂芳低頭稱是,起身帶著票擬趕往司禮監,準備批紅。
路上,他也將票擬輕輕抖開,仔細觀看起來,隨後帶著驚歎,搖了搖頭,
“嚴閣老不愧是嚴閣老。”
這份票擬,是嚴世蕃單獨送至司禮監,要求批紅的事情,往重的說,就是專權。
可考慮到他暫代內閣首輔之權,卻也在規矩之內,頂多有一些出格罷了。
海瑞奏疏一事,在這份票擬上,得到了處理。
按照嚴世蕃的“建議”,之前從外省調撥糧食形成慣例一事,是他欠考慮了,不提勞民傷財,就是單單如何定量,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他又提出了一個新的方案——退田。
自大明建國以來,太祖便許天下讀書人一個特權——免稅。
所以民間百姓都會將自家田地掛在讀書老爺名下,這樣哪怕要上貢,也比交稅要好不少。
浙江百姓的田少,不代表地方官紳手中的田少。
若是官府出麵,能將這部分田地化作桑田,而不是去收購百姓手中的農田,那糧食的問題,就能得到大大的緩解。
這樣一來,一方麵能增加朝廷的稅收,另外一方麵,也不會逼迫浙江百姓將農田改為桑田,導致糧食缺口太大。
說白了,就是切地方官紳的肉,來彌補當地百姓的生活需求。
當然,這麼得罪人的事,嚴世蕃他們自然不願意去做,所以在這份票擬中,他提到了張居正等人。
表示海瑞奏疏一事,事關百姓生活,非常合理,而改稻為桑之事,又是張居正他們負責。
那麼不如由內閣出麵,命張居正等人去辦理退田一事,既解決了海瑞的上奏問題,又能保證浙江那邊,改稻為桑之事順利實施。
最絕的一點是,徐階現在不在內閣,這件事完全是嚴世蕃繞開李春芳等人,以內閣首輔之權,代表朝廷下達的旨意。
為了防止清流黨派敷衍,嚴世蕃表示自己會派一官員,以內閣的名義,去“協助”張居正等人,共同完成此事。
而這些打算,嚴世蕃都表明是自己的意思,是內閣的決定,將所有可能的黑鍋,通通背了過來。
這樣,皇上便隻要等待結果,做出聖裁就是。
他爹嚴嵩說的對,他們父子不差這一件事,隻要皇上還肯用他們,板子也就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罷了。
而清流黨派這次,也彆想脫身,這件事終究落在了張居正他們身上,甚至很難拒絕。
國庫都這麼虧空了,苦一苦你們這些身為大明官員的人,有什麼問題嗎?
還是說,你們的銀子,比大明還要重要?
嚴黨也能借此脫身,甚至還能借此讓清流黨派說不出話來。
改稻為桑本來就是你們清流負責的事情,現在出了問題,我們嚴黨幫你解決了,這可是大人情。
你們總不能不感激,甚至還要反過來咬一口,打算把這件事推脫到我們身上吧?
彆忘了,皇上可是一直關注著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