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小白龍?哪出來個小白龍?沒有沒有,沒聽說過?”
褚思鵬:“孫景雨這個名字你可聽過?”
小馬:“孫景雨?這個名字還真的聽過,不過,他的事不太熟,哎,做什麼的來?我想想……”
片刻之後,小馬於黑夜裡遞過話來:“想……,想不起來了,這名字還真的很熟的。你說吧。”
褚思鵬道:“孫景雨,白洪是他的字,名叫景雨……”
小馬:“噢……”
小馬驚叫起來:“……你是說孫白洪,人稱嶧縣黃埔六期四傑之一,我怎麼說這名字這麼熟悉,你早說!不錯,他名是叫孫景雨……”
褚思鵬:“他的事你既然都知道,我就不多說了。怎麼樣,我說的這個人如何?”
小馬:“這個人,隻知道他前兩年還在嶧縣文廟小學做校長,其他事情還真的不知道,至於是不是個英雄人物……”
言至此處,小馬住口不語。
褚思鵬道:“原來是這樣,那就給你提一提。孫景雨,字白洪,今年也有三十**歲了。因&bp;字之中有個‘白’字,故自小時起,他的同窗都喊他小白龍。但凡人的‘字’與‘名’是有講究的,也不是隨便起了的,‘名’與‘字’要相呼應,就像孫景雨,名中有個‘雲’字,故字中有個‘龍’字便不意外,古來便有‘虎從風,雲從龍’之說。”
“小白龍喊的多了,孫白洪也喊的多了,這孫景雨反倒漸漸讓人忘記了。他是我們嶧縣四區中李莊人。他曾祖這一輩種種地,也做點手藝活,南北走動也長了些見識,到他祖父孫承繩這一輩,開始買地。到了他父親孫茂金這一輩手裡可就有了五六百畝地了。”
“家中有了地,這就有了錢,有了錢,小一輩就有了學文化的資本。這個孫白洪也真夠爭氣的。十八歲那年進入嶧縣韓莊鎮高等小學就讀。二十一歲畢業的時候,考入山東省立第一師範學校,那是那一年他們那個學校唯一考取師範的。這個榮耀可不算小啊。”
“在韓莊上小學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老師,此人名叫張彆軒,張彆軒這個人可不簡單,有文化,有見識,有膽略。故而孫白洪見到他,也就長了見識了。恰逢那年‘五四’學生,他出麵組織同學抵製日貨。”
“由於他有膽識,眾同學便推舉他做了韓莊高等小學抗日救國會會長。有了個抗日救國會會長的名號,孫白洪不負眾望,組織了什麼糾察隊,什麼檢查組,那是四處檢查日貨,那個時候有許多人賣倭鬼子的白布,叫什麼‘太陽牌’的。因為學生查的緊,不敢賣了,就偷偷送到染坊裡麵去染上色再賣。”
“孫白洪帶著他的糾察隊查出這批日本貨,就地給焚了。此後就到集市上宣講,呼籲各界抵製倭貨。”
“當時韓莊高等小學的校長叫……叫……褚……褚……褚慶芝吧?他那個辦公室裡就有一個掛鐘,是日本貨,孫白洪帶著學生進去直接就給砸了。”
“到了濟南省立第一師範,結識了朱木石,他們一起,隻要是學生愛國運動,絕少不了他們。二十六歲那年進了黃埔軍校,那是第六期的學生。在校內入了國民黨。畢業後,隨著北伐軍就回到了山東,那個時候嶧縣國民黨成立縣黨部,他就任黨務委員,在那做黨務工作,也就是後來的書記長。”
“他受南方思想影響,組織了什麼工會、農民協會、婦女協會,公開場合竟然提出打倒土豪,打倒劣紳的口號,還直接點了幾個他認為是惡霸的大地主的名字……”
“等等,等等!你說什麼,他一個本地人,就敢說誰是惡霸?”小馬突然打斷了褚思鵬的話。
褚思鵬:“怎麼了,他就是這麼做的。”
小馬:“嗬,這個,厲害了!他就不怕這些惡霸報複?”
褚思鵬:“怕?什麼是怕?怕!那就不叫小白龍了。他做事厲害的還在後麵呢。”
小馬:“怎麼了?”
褚思鵬:“直接就鬥了!”
小馬:“鬥?既然是惡霸,他小白龍縱然渾身是膽,也隻是勢單力孤,又怎麼鬥的了惡霸?”
褚思鵬:“看看,這你就不知道的,我剛才說話你沒細聽啊!”
小馬疑道:“又怎麼了,你沒說什麼呀?”
褚思鵬:“看看,還說沒說,他不是縣黨部的黨務委員嗎?他不是組織了農民協會了嗎?”
小馬:“哦……”
褚思鵬:“那一年秋天,地裡的莊稼收過之後,孫白洪召集了他的農民協會成員,主要是牛山後一帶的佃農、雇農,這個勢力可不小,直接過去把地主就給帶走了,用紙糊了高帽子,給戴上,遊行啊……”
小馬:“喲嗬!聽說過**做過這種事,他一個國民黨成員也做這種事?!佩服!佩服!!今兒個長見識了!這個人是有些膽識,不賴,不賴……”
一時之間直引得那小馬讚不絕口。
褚思鵬聽他不住口的誇,心裡也舒服得緊。
小馬:“他的那個什麼什麼婦女協會都做什麼?”
褚思鵬遲疑道:“婦女協會?我想想……”
沒多久褚思鵬道:“孫白洪家裡的也是一個有學識的人,叫葛……葛……葛什麼來著?噢,葛伯華……,對!是叫葛伯華。”
“葛伯華當時在嶧縣完全小學當教員,孫白洪是校長。孫白洪的婦女協會辦了個婦女識字班,就讓他家裡的去給上課。他的這個協會鼓動那些裹了腳的女人抓緊放腳,該剪發的剪發,又說什麼男女平等……”
小馬:“厲害!有頭腦!”
褚思鵬:“那幾年在縣城裡可真做了不少事,他還叫學生在大街上做自由演講,舉行群眾大會什麼的。隻是好景不常啊……”
小馬:“又怎麼了?”
褚思鵬:“孫白洪隻所以能做這麼多事,主要是和他身為嶧縣黨部常務委員有關,他這麼搞法,引得上層有些不滿意,有人把他做的這些事戳上去,國民黨山東省黨部就直接派人來了,叫什麼武漢三的,直接接替了他的常務委員,他呢,降了,秘書長!那年,是民國一十八年吧。”
“這樣子,縣城裡的各種協會的活動停了,婦女協會的名字也改了,叫什麼剪發放腳委員會……”
小馬:“噢……,這樣個弄法,彆說外號小白龍,就是條真龍也夠他嗆……”
褚思鵬:“誰說不是呢。沒辦法的事!上層插手,他沒了那個位子,就做不成事。兩年後又給他弄到安邱、博山兩個縣縣黨部。就他那性子,太直了,滿身正義之氣,和誰也弄不到一塊去,又遠離故土,有些事實在難做。三年之後,讓人家找了個理由把縣黨部的職務給撤了。”
小馬:“可惜了,這可就慘了……”
褚思鵬:“是有些可惜。隻是這些兒事還弄不倒孫白洪,否則也不佩叫小白龍。人家有才華,不怕這個。”
“回家隻一年,自辦了個小學。嶧縣城東關有個孔廟,那時候已是荒廢多年了,草木琳琅的。平時隻是西角門開,每年正月十六縣城逢會,這個時候開開正門,遊人進去看看。孫白洪看中了這個地方,拾掇拾掇,就把小學搬到那兒,就是文廟小學了。”
“他自己是校長,夫人葛伯華,還有兩個青年教員,都是他請去的,一個叫梁茵霞,一個叫張躍,這兩人也很與孫白洪投緣,想法基本一致,那個時候東北三省已被倭鬼子占了,這幾個人常去街上做宣傳,要抗戰,要救國。他們的學生受他們幾個人的影響很大的。”
小馬:“是好漢!是好漢!!這是真正的好漢!!!”
褚思鵬自是開心:“你是個經過世麵的人,你說他是一條好漢,看來真的是了。”
小馬:“不是說大話,我馬某人見過的人絕不比你少。你在江湖上,在街口上混飯吃,見人不少那是沒的說,可要說起與人接觸的多少,你比我……嘿嘿……”
小馬說到這一聲笑。
褚思鵬自然聽得出話中的不屑之意,不由得更增加了幾分揣磨:“這究竟是個什麼人?”
“……像他這樣直脾氣的人,還真的不多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不為自己考慮,想的是老百姓,這樣的人,我知道的也就隻有蔣委員長所說的**人了。這樣的人,你說他要不去打倭鬼子,嘿嘿,我馬某人倒著走。”小馬斷然說道。
“高!”褚思鵬讚道:“佩服,佩服,果然有見識!去年!‘七七事變’之後,孫白洪解散了文廟小學,回到四區中李莊老家,據說還真的組織了一個幾十人的隊伍。”
小馬:“怎麼樣?我怎麼說的,這種人,你放心,那骨頭是直的,是硬的,你就是叫他繞彎他都不會繞!你就是讓他去死他都樂意,你隻要說是救國救民!哎?你怎麼沒跟著他走?”
褚思鵬聞言心中放倒了五味瓶,深吸了一口氣,抬頭上看,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待這口氣深深呼出來方才說到:“誰不說呢?為什麼就沒去跟著他走呢?應該去的!像我這種人,隻有倭鬼子的刀壓到脖子上了,才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小馬:“不晚,這鬼子不才剛到麼,正好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