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逍在一樓還能和幾個宗師混在一起,到了二樓,反而沒有座位了。
二樓原本是半邊大廳、半邊包房,現在把包房拆了之後,就隻有一個數十丈寬的大廳,整整齊齊地擺了幾百張圓桌,一眼望去,就像填滿方格的棋子。
每一張桌子上都堆滿了魚肉,每一張桌子旁都坐滿了人。
唐逍和歐陽若仙走上樓,沒有引起絲毫波瀾,哪怕是坐在樓梯口那桌子旁的十個人,也沒有誰抬起頭看他們一眼,更不用說給他們讓個位置了。
歐陽若仙皺著眉,四處尋找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宗門,連忙笑道:“唐公子,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坐那兒吧?雖說地勢偏了些,好歹有個座位啊!”
這個大廳是以東為尊,靠近東麵正中的那幾張桌子才是主桌;樓梯口是在西南角,已經足夠偏僻了,歐陽若仙指的那個位置就更偏僻,差不多已經是最下風的位置。
原本她就隻是出身於一個小宗門,本門師兄弟也隻有五六個參加了百府大比,雖然今天全都來了,在這麼多探險者裡絲毫就不起眼,哪還敢占據更好的位置?
若非他們好歹也是宗門中人,恐怕就要被趕下一樓去了。
除了尋找方柔以外,唐逍對任何事情都不是很在意,坐角落就坐角落吧,這大廳又不大,以他的感知力,哪張桌子的對話他聽不見?於是他謝了一聲,隨著歐陽若仙走了過去。
每一張圓桌旁都有十個座位,但這桌隻有五個人,正好有空位。歐陽若仙打了一圈招呼,就滿臉堆笑地邀請唐逍坐下,一邊介紹道:“唐公子,這些都是我天目宗的人。”
加上歐陽若仙在內,天目宗一共來了六個人,都是女弟子,坐在正東邊的自然是大師姐,大概三十來歲,正是最成熟妖嬈的時候;兩邊幾個師妹,有的正襟危坐,有的低眉順目,都隻是朝唐逍笑了笑,便各自回到自己的狀態裡去。
唐逍也不在意,做了個羅圈揖,便打算坐下來。
卻聽一聲吆喝:“這兒居然還有幾個位置!”
一個人影,居然比唐逍還快,拉開椅子就坐了下去,反倒把唐逍晾在了那兒。
來的並不是一個人,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又有三個人搶過來,劈哩叭啦一陣響,圓桌旁的椅子全都被移動過了,原本天目宗幾個女子是坐在一塊的,現在每兩個中間都夾進了一個黃衣男子,都是麵目輕浮,那居心,一眼就讓人看出來了。
“皮三條,你這是什麼意思?”
歐陽若仙柳眉一豎,冷冷地問道:“我請來的客人,你們也敢這樣對他?”
那皮三條就是搶唐逍位置的那個少年,聞言抬起頭來,上下打量了唐逍一眼,冷笑道:“歐陽,我說你的眼光也太低了吧?咱們仙人宗與你們是鄰居,同氣連枝,互為姻緣,幾次向你求親你都推三阻四,還以為你能傍上哪個大款,怎麼就找了這麼一個小癟三?”
仙人宗這幾個,都沒有和唐逍乘坐同一輛飛梭。雖然他們有兩個聚氣境,另兩個也是悟氣境巔峰,但他們都已三十來歲了。歐陽若仙雖隻是悟氣境,但她隻有十六七歲,在這張圓桌上,除唐逍之外,潛力是最強的,所以才有資格被雨花宮邀請。
那皮三條雖然天賦不佳,眼光卻很毒,一眼就看出來,唐逍隻是個沒找到位置的可憐蟲,想來既不是宗門中人,也非出身世家、商行,多半就是個野修。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怕的,他是聚氣境,咱們這邊卻有兩個聚氣境,還怕壓不住他?
歐陽若仙一拍桌子就站起來:“皮三條,你不要太過分!”
“喲嗬?想打架?”皮三條端起一個茶杯,冷笑道,“天目宗,你們敢嗎?”
那大師姐沉聲喝道:“歐陽,你不要惹事!皮公子,請坐,你我兩宗……”
她也沒有那個幸運從雨花宮乘坐飛梭,沒有見識到陰風山脈那一戰,不知道唐逍的底細,歐陽若仙卻是知道的,聞言大急,連忙叫道:“大師姐……”
卻又聽到“呯”的一聲,皮三條麵沉似水:“天目宗太過分了,真想打架嗎?”
他這一拍巴掌,很快就引起了彆人的注意,幾個人很快就走了過來。
“怎麼回事,這不是仙人宗的皮師弟嗎,誰惹得你發這麼大的火?”
說話的是一個身形高挑的少年,有點吊兒郎當的,卻像是這群人的首領。
唐逍一直很淡然地站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看戲,此時也忍不住看了這少年一眼:不超過二十歲的聚氣境巔峰,與凝氣境隻差一步,這少年的天賦不錯啊!
但他也隻看了一眼,就朝這少年身後看去,頓時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他是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看到她!
“唐逍,是你?”
那女子也看到了唐逍,同樣皺起了眉頭:“你怎麼可能跑這兒來了?”
領頭少年回過頭,問道:“怎麼,方師妹認得這個人?”
那女子不是彆人,竟是方漓!
她點點頭,輕聲道:“不但我認得,這兒的好幾位師兄妹都認得:孔欣師兄、雷少淵師弟、彭瀟師弟。這人原本也是我們五鸞宗的人,後來叛出宗門了!”
雷少淵就站在隊伍的最後方,一臉苦笑地朝唐逍拱了拱手,卻沒有說話。
孔欣則冷冷地笑了笑:“我沒見過這個叛徒,不過聽說過他而已!”
唐逍沉聲問道:“方漓姐,你知道方柔在哪兒嗎?”
她說了這麼多話,卻一直沒有問起方柔的下落,唐逍卻忍不住,問了出來。
在問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盯在方漓臉上,他想知道,她對妹妹,到底是什麼態度!
但方漓的臉色沒有半點變化,冷冷地道:“你勾引她叛宗出走,現在倒來問我?”
唐逍一顆心直往下沉:“三年前的事,我現在不想多說,我隻想知道,她回去過嗎?”
“回沒回去,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一個搖著折扇的白衣青年走上來,正是孔非良。但唐逍沒有看他,仍然緊盯著方漓。
方漓眼瞼一合:“沒有!”
唐逍深吸了一口氣:“那好,如果你遇到她,請告訴她,我一直在找她!”
既然方漓這麼說,想來她的確不知道方柔的下落,那他繼續呆在淩巽閣就沒有任何意義。他雖然滿肚子疑惑,比如雷少淵為什麼要和五鸞宗的人在一起,方漓、孔非良、雷少淵的修為又為什麼提升得這麼快,三人都跨入悟氣境了,但相比尋找方柔來說,這些事在他心中甚至不值一提,管他們這麼多乾嘛,反正又和他沒關係。
但彆人卻不想他離開。孔非良一收折扇,冷笑道:“你以為你還能走得了?”
唐逍驀然回頭,卻又聽那領頭少年冷喝道:“孔師弟,這兒不是以你為主!”
孔非良比這少年大了許多,卻非常聽話,一躬身道:“是,孟歡師兄,但這人是我宗叛徒,按照宗規,咱們得把他捉拿回宗,聽候刑罰殿的發落!”
“本師兄自有分寸!”
雖然年紀比五鸞宗眾人都小,但宗門一向是以修為論輩份,所以孟歡一口一個“師弟師妹”,卻也沒有人敢反駁他。他眯起雙眼,上下打量了唐逍幾下,忽然嘴一咧,微笑起來。
“我沒有在宗門裡看到過你的通緝令,說明你不算叛宗。這麼說,你還算是五鸞宗的人。百府大比中,我負責南邊這一路人馬,以後你就聽我的!”
孔非良大急,失聲叫道:“孟師兄,可是……”
孟歡兩眼一瞪:“你閉嘴!”
卻聽唐逍微微笑道:“孟歡,你知道你為什麼沒有看到我的通緝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