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冉冉升起,因在山頂,幾乎觸手可及,人走在陡峭的棧道上,身影與放大的圓日融為一體,像是古老的傳說開篇,又帶著心靈震撼的浪漫。
沐浴在初陽中,每一個人的腳步都放慢了,這一刻,沒有好人、壞人之分,沒有算計欺瞞,鍍在萬物身上的光輝美化一切。
過了最高處,棧道開始往下,也不再似之前那般蜿蜒陡峭,可是已經走了一整夜和一個早上,其他人看不出疲憊,但慕蓁熹已是饑腸轆轆,腳步虛浮。
吳正珩再次提出要背慕蓁熹的時候,風雲止叫停了隊伍休息一刻鐘。
暗衛送來食物,吳正珩警惕著沒有接,慕蓁熹利落地接過大餅,對不遠處的風雲止道謝,“多謝風公子了。”
又分給吳正珩,“吃餅,放心吧,許是咱們京中的店鋪生意好,風公子想要留著我們分紅呢。”
看慕蓁熹吃著餅,吳正珩去取了水囊,“多謝。”
等慕蓁熹填飽了肚子,靠著吳正珩竟打起盹來,吳正珩本來也不覺異常,直到隊伍出發,可他怎麼也叫不醒慕蓁熹。
“喜兒,醒醒……”
難道剛剛的吃食有問題?可他也吃了餅,喝了水。
雙人抬的轎子落在麵前,暗衛開口,“吳公子,扶喜兒姑娘上轎吧,我家主子有幾句話想同你講。”
吳正珩確定了,就是風雲止做的手腳。
昏睡的慕蓁熹被抬上了轎子,吳正珩抬腳走向前麵明顯在等著他的風雲止,與此同時,每一個人都拉開了些與他們之間的距離。
吳正珩走近了,風雲止看了他一眼,就緩步下著棧道,吳正珩跟上,隊伍繼續前行。
氣氛有一些和諧,可在吳正珩開口的一瞬間,那點子和諧就煙消雲散,隻是風雲止的臆想罷了。
吳正珩語氣平緩,“該稱呼方公子,還是風公子?”
方是大姓,各地都有方姓之人,而風,卻是少見,唯有北翊國皇室分支為風姓。
可是不論是方還是風,總好過這個恥辱的吳姓,風雲止心中閃過譏誚,到底忍下了,“皆可。”
這就是不願多講了,吳正珩心中有數,還是要等之後再詢問慕蓁熹。
眼下他更關心的是慕蓁熹,“方公子是特意想單獨講些什麼,還是想一網打儘?”
都不是。
那餅一個是甜口,一個是鹹口,風雲止料準了吳正珩不喜甜口,就讓人在甜口中加了藥,想讓慕蓁熹安睡著。
也想讓吳正珩省些力氣,他知道,吳正珩一直在忍著痛。
他沒有回話,麵上是溫和的,卻被猙獰的羽毛麵具遮擋住,外人隻看得到冰冷無情的殼子。
吳正珩也就沒有講話了。
這個白日,他們一同下棧道,山風清涼,兩道時不時鳥啼。
吳正珩步子大,總是會越過了風雲止去,可風雲止一直慢悠悠走著,整個隊伍的步伐也放慢了許多,吳正珩不得已也緩步著,不得不說,放慢腳步之後,他身上的疼痛緩解了不少。
很長的時間之後,當他得知風雲止才是他的親生父親,已是萬念俱灰、人生至暗時刻。
慌亂地回顧過往十幾載的漫長歲月,全部都是尚書府給他帶來的黑暗傷害,他努力地想要找到和親生父親可能有的任何聯係,隻能回想起這一程江南棧道。
此時的他憂心西行行程,擔憂鮑無涯是否叛變,憂慮阜中婚禮的舉行,還盤算風雲止的真正意圖,從未好好感受這一刻的暖陽與微風,不曾對風雲止有任何的好意。
他竭儘全力想要在記憶中找尋風雲止任何的舉動,可那畫麵都是朦朧的、不甚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