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備受朝野矚目的科貢泄題案,臣需要做些什麼?”
翌日,大興殿。
黃琨微微低首,坐在錦凳上,在猶豫了刹那後,還是將心中所想講出。
自被定為副審之一,黃琨就茶不思飯不想,即便是睡覺都輾轉反側,他是先前未曾涉足過朝堂,對於朝中很多事都不懂,但這絕不代表他不知科貢泄題案,對朝野間產生的影響有多大。
畢竟在三省議上,他領教到各方的厲害!
此案的欽定,注定是不同尋常的。
因為該案的出現,使得在都所召科貢沒有如期進行,這在大虞是頭一遭啊,產生的影響會小了?
彆的不說。
單是聚在虞都的學子,這規模有多少啊,如果該案沒有達到他們之中,多數預想的結果,那後續會引起極大風波的。
而因為這些風波,大虞所轄諸道各府眾縣治下,會為之出現什麼狀況,是誰都無法預判的。
這還僅限於待考學子,在中樞的官員呢?在虞都的名士大儒呢?在虞都或彆地的其他群體呢?
每每聯想到這些啊,黃琨就頓感頭皮發麻。
他想找個商量的人都找不到。
他兒子黃龍,是隨駕歸都不假,但黃龍卻極少回府,知道的,黃龍整日待在楚徽身邊當差,但除了當差以外,這操練可沒有停過。
隨駕歸都的羽林,除了每日值守宿衛,要做各項差事外,還要進行各項操練,以確保整體戰力不丟。
羽林,是楚淩賦予重望的一支軍隊。
其要乾的事情,絕不是看家護院這等事,今後羽林是要馳騁疆場的,而一旦羽林在沙場建功立業,就將會有一批羽林郎在軍中得以提拔,繼而控製住更多軍隊,這是楚淩眼裡的少壯派。
如果現在連這點苦都吃不了,那今後如何賦予更重職責與擔子?
當然了。
想要叫羽林在軍中站穩腳跟,有一支隊伍必須跟著一起提拔重用,那就是勳貴子弟組成的勳衛。
隻有這樣,在軍中任職或保有影響力的大虞勳貴,才不會在這件事上掣肘,很多事情都是相對的。
“國舅沒想明白?”
楚淩放下禦筆,抬頭看向黃琨道。
“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
黃琨立時起身,抬手朝楚淩作揖行禮。
最初,在大婚結束後,自己被天子擢為散騎常侍,黃琨這心裡還挺激動的,畢竟作為天子的親舅舅,他能躋身進中樞,那黃家今後就真的不一樣了。
頂著一個空筒子皇親國戚的名號,跟在朝掌握一定權柄,這完全是兩回事兒,人都是現實的。
可經曆了各懷心思,暗潮洶湧的三省議,黃琨的那股興奮勁兒,直接就被打掉不少,這廟堂真不是一般人待的地方。
“其實國舅要做的,很簡單。”
見黃琨如此,楚淩麵色平靜道:“受科貢泄題一事影響,在科貢召開前夕,朱雀大道聚集眾多示威學子,國舅覺得他們做的對嗎?”
“對吧。”
黃琨下意識回道。
楚淩雙眼微眯起來。
“不對!”
見天子不言,黃琨立時改口,壓著心頭的驚意道:“即便科貢出現泄題之事,這無疑破壞了太祖所定科貢之製,但能檢舉此類現狀的方式有很多,向虞都令府鳴冤,向禦史台鳴冤,向朝中有司鳴冤……這都是可以的!”
“即便是想要聚眾,繼而引起更大的關注,那完全可以到彆的地方,可唯獨不能在朱雀大道上!”
“此舉無疑是挑釁中樞權威,蔑視我朝律法,臣現在就懷疑一點,這其中必有人暗中煽風點火,以此來……”
聽著黃琨所講,楚淩露出欣慰的笑容。
作為國舅,你可以沒有本事,但卻不能固執,這就是楚淩對黃琨的定性,就今下的時局而言,楚淩需要有母族的人,在朝占據對應的位置,繼而把他不適合出麵做的事,給漂亮的辦好。
能力不行,可以培養。
培養不出來,可以找人幫襯。
但是忠誠就不行了。
站在楚淩的角度,黃琨這位舅舅,必須要按他的意誌來,即便做的過程中,會出現一定的偏差,但意思必須要到位。
“這就是國舅接下來要做的事。”
想到這裡,楚淩拿起那份寫好的文本,起身朝黃琨走來,“不管彆人,在這場科貢泄題案中,有怎樣的主張或見解,但國舅的主張,自始至終都必須明確,即嚴懲這些挑釁中樞權威,蔑視我朝律法的聚眾學子。”
黃琨的心跳加快不少。
但也是在這一刻,黃琨的腦海裡,浮現出幾道人影。
首當其衝的就是此案的主審蕭靖,其次是禦史大夫暴鐵頭,再次是武安駙馬劉諶,黃琨知道一點,自己要堅持這主張,那他們肯定是會反對的。
畢竟科貢泄題案能促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因為這幫在朱雀大道聚眾的學子,不然也不會引起如此關注。
“國舅是有什麼顧慮?”
楚淩停下腳步,看著黃琨說道。
“陛下,臣是擔心蕭靖他們,在得知臣的主張後,會反對臣的主張。”黃琨努力平穩心神,抬手對楚淩說道。
“畢竟……”
“反對就對了,所以國舅要堅持才行。”
楚淩微微一笑,打斷了黃琨的回答。
嗯?
這下,黃琨生出了驚疑。
天子講的話,每個字他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他卻聽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