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大概三十來歲,身材魁梧。
就見他拿起丈許長的開更棒,靈巧的踩著江水中浮木,三竄兩跳,如同猴子一般,直奔石砬子下的木垛。
開更,或者說挑垛,需要在垛山那上千根木頭中找到最關鍵的支撐點,用寸勁兒借勢挑開。
這完全就是吃天賦和運氣的活,根本不存在鍛煉技術的機會,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而且,隻挑開還不行,還得注意自己脫身的方向,不然上千根巨木一旦落下來,就砸成肉泥了。
那人在木垛下觀察許久,總算打定了主意,然後用手中的開更棒,挑動其中的一根木頭。
片刻之後,就聽得“轟隆隆”的巨響,如同驚雷。
人群中齊聲發出驚呼,隻見上百根巨木層層滾下。
轉眼間,那漢子就被落下的巨木淹沒了,連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被碾成了肉泥。
隻依稀在江水之中,隱約可以見到一抹紅。
巨木落入水中,發出巨響,更是激起巨浪,朝著四周擴散出去。
江水拍岸,湧起一層一層泛紅的浪花,岸邊眾人唏噓著後退。
巨木不停下落,持續了好一會兒,江麵這才平靜下來。
原本聳立如山的木垛,已經全部落下,江麵上漂的全都是木頭。
“挑開了,挑開了。”人群一陣歡呼,也有的人暗自歎氣。
早知道這垛山如此容易就挑開,他們早就上了,都怪自己太貪心,想要一口吃個大的,沒想到,卻被彆人捷足先登了。
隻是可惜,這開更的還是差點兒火候,挑開了但是沒能躲開,被木頭砸死了。
曹二櫃一看木垛被挑開,高興極了,連忙招呼周圍吃排飯的,雇傭其中水性好的人,下水去撈浮木。
這些木頭要歸攏起來,重新穿紮好,才能繼續放排。
另一邊,曹二櫃拿著生死文書,找到了綹子的“糧台”。
委托對方,務必將開更的花紅,送到那漢子家裡。
這年月的人,還是很守信用的,不怕那糧台收了錢不辦事兒。
有綹子的糧台做保,也不怕宵小覬覦銀錢,乾出半路打劫的事兒。
“有沒有會穿排的?會的可以留下,工錢高。還有沒有會放排的?需要幾個排夥子。”
曹二櫃忙其他事情,排幫的頭棹也不能閒著啊,於是拄著根棍子,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張羅人手乾活。
那麼多木頭,得抓緊時間穿起來才行。
他們排幫損失了四個排夥子,其他人也受了傷,這活肯定乾不快。
眼下也沒彆的辦法,隻能臨時雇人了,至於工錢多少,隻要彆耽誤了交貨的時間,再高也得咬牙認了。
江岸上看熱鬨的這些人一聽,還真就有上前來報名的。
李永福和水老鴰等人一看,這邊也沒啥能幫上的,於是跟人家說了聲兒,轉身回自家木排去了。
“原本想著過了葫蘆套,今晚上在貓耳山歇著,眼下看著是不行了,咱今晚就隻能歇在此處。
等他們把江麵拾掇乾淨了,咱再慢慢把排放過去。”
水老鴰把自家排幫的眾人叫到跟前兒來,大家夥兒商議道。
“行,一切都聽頭棹安排,慢點兒就慢點兒吧,不要緊,隻要咱這一趟順順當當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