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遲疑一下,取出三四塊指頭大小的碎銀子,約莫有五兩左右,囁嚅道:“我們黃楊村上下,隻湊出這些……”
陳實一把搶過銀子,攥在手裡,笑道:“我爺爺是陳符師,我也是陳符師。你這筆生意,我接了!你等我一會兒,我收拾好行頭便跟你過去!”
那漢子目瞪口呆,隻見陳實興衝衝的進了屋,那條黑狗也跟了進去。
隻聽屋子裡傳來狗叫和那孩子的聲音,像是對話。
“汪,汪汪!”
“我知道我沒真氣,不會法術,但我會畫符籙。”
“汪汪,汪汪汪!”
“放心,不會有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人家丟了好幾個孩子,好幾條人命。”
“汪……”
“你想說白天鬨邪祟,不合常理對不對?我也覺得有些不太合常理。不過,這筆錢我一定要賺到手,等到下次再遇到一座荒山一座破廟,我便無須問爺爺要錢,自己就有錢修繕破廟了。”
“汪?”
“我是在想,倘若那座廟不那麼破,裡麵的陽光就不會被天上的眼睛發現,或許就不會毀掉了,我就可以繼續修煉了。”
……
過了片刻,陳實收拾妥當,背著一個書箱出門,那書箱比他個頭還高,裡麵塞滿了東西,隻怕有二十多斤,然而陳實背在身上,卻恍若無物,仿佛覺察不到任何重量。
“黑鍋,我給爺爺留下一封書信,告訴他我去了哪裡。”
陳實寫下書信,交給狗子,道:“爺爺回來,你便將書信給他。倘若我遇到凶險,便讓他迅速來黃楊村搭救。”
黑鍋叼著書信飛速跑到中堂,放在爺爺的靈位下壓著,又飛速跑回來,叼著一把小刀子,示意陳實把刀子放進書箱,若是遇險,用自己的狗血潑邪祟或許可以救命。
陳實知道它擔心自己的安危,隻好讓它跟著。
那漢子連忙在前方帶路,兩人一狗向著黃楊村而去。
黃楊村在乾陽山的北麓,直線距離不遠,但要走山路,崎嶇難行,道路兩旁都是荒山密林,常有野獸出沒。
路上,陳實大致將事情了解一遍。
黃楊村有一戶荒宅,原本住著姓田的人家,有八口人,突然有一天,田家上下,無論男女老幼,統統暴斃而亡,甚至連家畜包括雞鴨貓狗,也死得一乾二淨!
此事官府也沒有過問,畢竟這種事情鄉下發生太多,官府也問不過來,於是就成了一樁懸案。
後來就有傳聞,田宅鬨鬼,那裡久而久之就成了荒宅,沒有人進去。
“我們村有個孩子淘氣,翻牆進去,就中了邪,又哭又笑,嘴裡念叨著,誰尿床,就吃誰,誰尿床,就吃誰。”
那漢子道,“貼了桃符也不頂用,孩子娘也向乾娘獻了供品,也是不頂用。當天晚上就出了事。”
陳實聽得入神,道:“什麼事?”
“村裡有個孩子尿床,被抓走了。”
那漢子麵色古怪,道,“孩子爹半夜裡迷迷糊糊的看到家裡牆上有個巨大的影子,張開大嘴,伸出一條長舌頭,吸溜一下便把他孩子卷走了。”
陳實心頭一突,專門吃尿床小孩的邪?
這也太邪門了。
“昨天,又失蹤了兩個孩子,嚇得其他人家都不敢讓孩子多喝水,唯恐晚上尿床被吃掉。有些人家半夜裡會把孩子吵醒,讓孩子去尿尿,但還是出了事。今天白天,老劉家的孩子叫富貴的,正在尿尿,被天上垂下來的一條長舌頭卷住,也是吸溜一下就不見了。”
“白天?”
陳實不由皺眉,白天會有邪出沒?
“然後呢?”
“然後被吃掉了吧。”
“你們村的乾娘,沒有過問此事?她能容許邪進村?”
那漢子搖頭,道:“並非所有乾娘都是保護村民的,有的乾娘嫌祭品少了,還會作怪。有人說姓田的一家八口,就是我們村的乾娘害死的。說是那天晚上,我們村的乾娘沒有驅趕邪,而是放一隻邪進入村子,讓邪殺了田家八口。好像是因為田家的媳婦對乾娘出言不遜,罵了乾娘,所以乾娘記恨,就把他們弄死了。田家八口人死了後,乾娘就托夢給我們,讓我們多上香和供品,否則與姓田的一個下場。”
陳實皺眉,乾娘不都是善良的麼?
怎麼還會做惡了?
他們來到黃楊村,隻見這黃楊村破敗不堪,屋舍陳舊,多是草屋,村裡的人也是穿著破爛衣裳,像是逃難的一樣。無論孩子大人,都是麵帶菜色,羸弱得很。
村子裡還有幾個孩子,有的膽子小,藏在父母的身後,有的膽子大,吵嚷著要喝水,應該是很久沒喝過水了。
“專吃尿床小孩的邪?這種邪,應該是被童子尿吸引過來的,換句話說,小孩被抓走的原因不是尿床,而是童子尿。我還是童子……等一下,我被人割神胎之前,是否破了身?我那會才九歲,應該不會破……”
陳實剛想到這裡,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隻見一個跟他差不多年歲的半大孩子從他身邊跑過。
那孩子撞了他,急忙停下,轉身向陳實賠禮,是個瘦弱的男孩,很是靦腆,鼻子下還掛著半截鼻涕,呲溜呲溜的。
“沒事,沒事。”
陳實大度的揮了揮手,笑道,“你不怕我?”
若是黃坡村的孩子撞到了他,此刻隻怕已經跪在地上,磕頭求陳老大饒命了。
那瘦弱男孩好奇道:“我為啥要怕你?”
陳實想起那些跪在自己麵前哭求饒命的同村孩子,善解人意的笑道:“我們村的孩子都怕我,不敢跟我玩。”
瘦弱男孩撓了撓頭:“那你不是沒有一個朋友?”
“我還有乾娘。還有黑鍋。還有秀才。都是我朋友。”陳實笑道。
瘦弱男孩也露出笑容:“那你樂意再多一個朋友不?”
陳實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這還是他醒過來交到的第一個人類的朋友!
關鍵還是活的!
村裡的族老們將那個為陳實引路的漢子圍了起來,一個老嫗顫巍巍道:“三旺,讓你去請陳符師,陳符師呢?”
“陳符師不在家,隻有他孫子在家,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是個符師。”
那漢子三旺瞥了陳實一眼,小聲道,“而且咱們村出的錢不多,隻怕請不來其他符師,隻能請來這個年紀小的。五兩銀子,哪個符師肯來?”
眾人看向陳實,隻見陳實正在和空氣說話,居然還能有說有笑,不由麵麵相覷。
三旺大著膽子,道:“陳符師,你在和誰說話?”
“我新交的朋友!”
陳實笑道,“對了,我叫陳實,小名小十。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劉,叫富貴。”瘦弱男孩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