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已過。
紛紛擾擾,自然有李魁勝、馬縣丞他們去計較。
無論是向大龍湫縣城求援,還是繼續派人去平海城,向英吉士高層報信,都由得他們忙乎罷!
刑天鯉盤坐在西廂房三清祖師像下,直勾勾盯著麵前石碗中,一小灘散發出異樣氣機的血水。按照常理,時間過去這麼久了,血水早已乾涸。但是石碗中的血水依舊‘新鮮’,甚至還時不時的蠕動一下,好似活物一般,分散成一顆顆小血珠在碗中亂滾。
黯淡的燭火照在血水上,隱隱可見一層異樣的黑芒。
“古怪!”
刑天鯉端起石碗,湊到鼻頭,認真的嗅了嗅血水的氣味,腦海中又閃過了樹林中,三條漢子皮膚、骨骼和肌肉的可怕變化,以及帶給他們的超凡的殺傷力。
沉吟半晌,放下石碗,刑天鯉雙手結印,輕喝了一聲秘咒。
‘啻’!
小鼎內,一線金光驟然燃燒大半,渾身氣血一陣浮蕩。靈台紫府中,一口懸浮在神魂旁的大鼎虛影驟然震蕩,大片黑森森的神光包裹著無數極古老的道紋從大鼎中騰空而起,繞著神魂一陣瘋狂的盤旋飛舞。
好似有億萬眾生在冥冥中高聲吟唱。
刑天鯉眼前幻象迭出,他好似看到了無窮無儘的洪荒大地上,有衣飾古拙的人影手持骨杖,朝著蒼天頂禮膜拜,朝著大地叩首四方,又有無數衣衫簡陋的人影在這些手持骨杖的人影身後,隨著他們向天地、向萬靈、向冥冥中的鬼神大禮參拜。
黑色神光凝聚,無數古老的道紋凝成了一篇長達數千萬言的經文——《原始巫經》!
“《原始巫經·原始血脈注》!”刑天鯉神魂掃過這一部浩瀚如煙海的經文,隻覺腦殼一陣生疼。他強忍著頭疼,終於從這繁複、玄奧到無以複加的經文中,找到了一篇和‘血液’有所牽連的秘典。
“剖析血脈,追溯祖血,找到其力量之源。更能針對血脈,行血脈大咒,若是修為足夠,一道咒語,甚至可以咒殺和這血脈有關的所有生靈!”
刑天鯉頭皮一陣陣發麻,渾身汗毛都不由得豎起。
靈台紫府中,神魂抬起頭來,深深的看了一眼高懸靈台紫府上方,那柄幾乎崩碎的青銅古劍,喃喃道:“你,還有這九口大鼎虛影,究竟是何等來曆?”
青銅古劍微微一晃,一抹有氣無力的微光從劍尖,順著劍鋒,緩緩滑向了劍柄。
“好吧,不管怎樣,這都是無上**。”刑天鯉興致勃勃的,開始參悟《原始血脈注》中的入門手段。他低聲的嘟囔道:“藝多不壓身,這《原始巫經》,分明不是道門手段,不過,無所謂了。”
青銅古劍上,一抹幽光閃爍,一抹感悟,突兀的浮現心頭。
“截取天地玄妙,求取一線生機……故,天地萬法,宇宙奧妙,無教派之彆,無宗門約束,但可用者,儘可用之!”
“巫道同源,混同一體!”
“截?”
刑天鯉喃喃嘀咕著,他雙手結印,《原始血脈注》中,一句一句微言大義冉冉融入神魂。他指引變換,小鼎中金光緩緩燃燒,氤氳之氣不斷噴湧,又不斷消耗。
一聲聲秘咒好似風嘯,好似雷鳴,好似鬆濤,好似地鳴,不斷從刑天鯉口中噴出,化為無數極細微、極微妙的無形刀刃,一層層,一片片,朝著石碗中滾蕩的血滴切割了過去。
血滴表麵,黑光驟現。
一道極其微弱,但是本質可怕到極點的恐怖力量從血滴中洶湧而出。一聲慘絕人寰、凶殘狠戾的哀嚎聲從血滴中衝天而起,一縷總量微乎其微,但是質量高到可怕的詛咒凝聚,小碗中的血滴頃刻間燃燒殆儘,這詛咒一閃,直刺刑天鯉眉心。
靈台紫府中,刑天鯉神魂驟然僵硬。
大恐怖洶湧而來,他好似一個剛剛掙脫繈褓的嬰孩,突兀的被人丟在了元始荒原。天空電閃雷鳴,萬裡狂雷橫掃虛空,無窮無儘的烏雲中,一顆直徑千裡的古龍頭顱噴吐著血漿、火焰,緩緩的垂下頭來,森森衝著這嬰孩看了一眼。
隻是一眼,刑天鯉的神魂幾乎崩碎。
靈台紫府四周,無垠混沌瘋狂激蕩,數以十萬計的巨大黑色觸手翻滾而出,朝著那闖入自家地盤的詛咒之力纏繞了上去。
青銅古劍微微一震,一抹劍芒橫掃虛空。
數十萬根黑色觸手齊齊折斷,那一抹詛咒轟然崩潰,連同數十萬根斷裂的觸手一並,被八口騰空而起的大鼎虛影一口吞了下去。
無形神炎環繞大鼎,瘋狂的煆燒鍛煉。
刑天鯉渾身汗如雨下,身體僵硬,動彈不得。過了足足一個時辰,八口大鼎虛影中,一縷縷金色流光如熔化的黃金汁液,化為瓢潑大雨噴薄而出,絲絲縷縷,不斷注入刑天鯉神魂。
之前入門根本法,刑天鯉神魂被斬掉了九成,和全身氣血熔鑄,方才凝成了心臟中這口大鼎。
此刻漫天金光從大鼎中噴出,刑天鯉的神魂吞吐金光,體表金光紫氣逐漸皎潔,越發的光芒輝煌。略顯虛浮的神魂逐漸的凝實,一個時辰後,就已經恢複到了鑄造第一口大鼎前的鼎盛狀態,更有了很大的盈出。
刑天鯉明悟,隻要自己繼續修煉,當肉身強大到一定階段,體內氣血充盈之時,就能再斬九成神魂,凝成第二口大鼎。
石碗中,血滴已經燃燒殆儘,隻剩下一縷怪異的血腥味在四周浮蕩。
莫名的,或許是那一縷詛咒之力被大鼎煆燒熔煉的緣故,刑天鯉對《原始血脈注》中的奧秘,突然多了幾分粗淺的認識。
他對於血滴的主人擁有的奇異力量,更是多了幾分較為深刻的認知。
一些信息在心頭翻滾,刑天鯉輕聲道:“哦,原來是旁門左道,但是入門容易,殺伐強大。雖然沒有長生逍遙的機會,但是用來培養炮灰戰兵,卻是一等一的淩厲法門!”
“下次,想個辦法,抓活的回來,好生研究研究。”
或許是《原始巫經》的影響。
肯定是《原始巫經》的影響。
刑天鯉的氣息,莫名發生了一些奇異的變化,他用力揉搓著雙手,恨不得現在就將那皮膚可以變成鞭子的黑皮大漢,骨骼可以像子彈一般射出的白皮大漢,還有那可以化為恐怖肉球、力量驚人的黑皮大漢,全都給抓回來,一點點將他們給活扒了。
陰冷,蠻荒,視眾生如芻狗。此刻的刑天鯉,就是這般,透著一股子非人的氣韻。
一夜沒睡。
一夜都在參悟《原始血脈注》。
清早起來,刑天鯉悄然吞掉了一百斤生鐵塊,心臟中的大鼎又長大了一圈,鼎中金光也長長了小半寸,呼吸間升騰而出的氤氳之氣,比之前更濃厚致密了一些。
通天妙竹輕點地麵,‘叮叮’聲中,刑天鯉還是到了之前熟悉的巷子口。
經過了幾日食客的吐槽,三家攤子的老板,也對自家的手藝進行了改良。
油炸鬼略有點焦糊,但是起碼能入口了。
餛飩用的高湯,也用足了材料,鹹淡略有點掌握不好,可是足夠新鮮的材料製成的雞肉、蝦仁大餛飩,已經有了幾分滋味。
鹵蛋倒是讓人有了額外的驚喜,隻要用足材料,舍得花時間慢火燉煮,這種簡單的食物,想要做得美味,哪有什麼難度?
吃飽喝足,刑天鯉直奔碼頭。
不出意外,果然出了意外——昨夜裡從平海城趕來小龍湫鎮的英吉士人中,那幾個身穿黑色製服的男子,是平海城萬國租界總巡捕房的資深探長,全都是勘探現場、偵緝罪犯的高手。
雖然昨夜他們遇到了襲擊,帶隊的英吉士官員被刺殺,更有三十幾名士兵傷亡,這幾個探長,依舊履行了自己的職責,找到了現場一些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