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鯉認得這一家五口,他們家是開酒坊的,土釀的老酒,滋味極其醇厚。聽鎮民們說,他們家的老酒坊,在小龍湫鎮已經傳承了兩百多年!
好了。
沒了。
斷根了!
刑天鯉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看著院子裡的殘肢斷臂,一聲低沉的嘯罵,全力朝著小雁蕩湖的方向衝去。
兩條內河炮艇還在不斷的放炮。
傳教士們包下的客棧,連同附近的十幾套宅子,已經變成了瓦礫場。傳教士們,還有白蓮教的團練們,英吉士的士兵們,已經分散開來,借助四周完好的建築做掩體,‘叮叮當當’打得熱鬨。
時不時的,英吉士的士兵們一聲大吼,一顆手榴彈就噴著白煙丟出去,‘咣’的一聲炸出大片土石。
相柳白蚨等人,則是已經占了上風。
三個周身水氣隱隱的男子,放出的團團水霧蘊藏了刺骨寒氣,往那些黑袍漢子身上一卷,他們就激靈靈打個寒戰,動作驟然一僵。
相柳白蚨和五個瘦高個兒,往來衝殺之間,拳風中隱隱可見淡綠色的霧氣升騰。
放出骨刺,化為白芒亂打的漢子們還好,他們離得遠,淡綠色的霧氣一時半會影響不到他們。而幾個和相柳白蚨等人近身交戰的黑袍漢子們,吸入了大量的霧氣後,全身皮膚都帶上了一層淡綠色。
他們不斷吐血,七竅中不斷有血水噴出來。皮膚所化的長鞭,揮動時發出的破空聲音量小了許多,粗有尺許,長達數丈的巨大手臂,帶起的巨力也削弱了大半,相柳白蚨等人,已經可以輕鬆接下當麵轟來的重拳。
“中!”一條漢子突然大喝一聲,眸子裡大片水光驟然凝聚,青藍色幽光閃爍,兩顆眼眸變得好似藍寶石一樣璀璨。他身邊飄浮旋轉的十幾團水雲突然向內一合,‘叮’的一聲,大片水氣凝成了十幾根拇指粗細、一尺多長的冰棱,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向前激射。
兩條皮膚蠕動,化為長鞭漫天亂打的黑袍漢子怪叫一聲,突兀的變化讓他們閃避不及,冰棱輕鬆紮穿了他們身體,深深沒入血肉。
兩人重重摔倒在地,渾身毛孔都在往外噴射涼氣。
相柳白蚨身形一晃,掠過兩人身體,左手狠狠一劃,已經變成了墨綠色的指甲帶起森森寒光,將兩人脖頸輕鬆撕開。大片血水噴濺,噴出來的血液都粘稠如漆,顏色就好像剛榨出來的菠菜汁一般慘綠。
毒血噴濺,相柳白蚨雙手結印,將大片血水接引,然後向前一揮。
起碼有三五斤毒血噴湧,化為一顆顆拇指大小的血珠,帶著尖銳的破風聲朝著前方亂打。幾個黑袍漢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密集的血珠‘噗噗’有聲打在他們身上,輕鬆貫穿了他們皮肉。
毒血沾染,劇毒迅速彌散全身。
相柳白蚨等人一擁而上,這些擁有詭異能力的傳教士紛紛被斬殺,隻有幾個指尖不斷放出白芒的漢子,遠遠的站在一旁,看著痛下殺手的相柳白蚨等人,臉上滿是驚怒。
老教士被幾個小修女護在中間,他站在已經崩塌的客棧大門廢墟上,帶著極度的悲天憫人之色,目光如水,靜靜的看著相柳白蚨等人。
“迷途的羔羊啊,回歸聖母的懷抱,沐浴聖母的榮光,爾等可得救贖。”
“若是執迷不悟,你們勢必墜落成魔,聖母將降下神罰,將爾等毀滅!”
相柳白蚨一腳踏下,將一顆綠毛腦殼踏成粉碎,極陰柔的笑道:“神棍,真是莫名其妙。吾等大夏巫民,上尊天,下禮地,中繼祖,吾等所膜拜者,無非天、地、祖宗這三樣罷了。”
“你口口聲聲念叨的那聖母?”相柳白蚨極邪異的笑著:“若是她敢來,聖母也得讓她大著肚皮回去!”
幾個身形瘦高、手長腳長的漢子齊齊怪笑。他們的笑聲端的是可以用‘陰陽怪氣’來形容,單聽笑聲,就知道這都是一群混賬羔子,絕對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老教士輕歎了一口氣,他晃了晃手上鈴鐺。
‘叮叮’聲中,他的五臟六腑中同時發出低沉的轟鳴聲,他渾身血肉驟然向內塌陷,頃刻間就變得皮包骨頭。他的體型變化巨大,以至於身上黑袍從乾瘦到極致的身軀上脫落,露出了他幾乎可以當柴燒的身板。
渾身血肉蠕動,老教士的身軀急速塌陷,呼吸間就變得隻有三歲孩童大小。
而他的腦袋,卻在快速的膨脹,原本正常人大小的腦袋,呼吸間就變得小水缸一般大——他腦袋上一根根青筋凸起,薄得幾乎炸裂開的皮膚下,幾乎可以透過他的顱骨,看到他劇烈蠕動的腦子。
“至高而仁慈的聖母啊,請懲罰這些該死的罪人!”
老教士猛地瞪大眼睛。
一股強得可怕的精神波動橫掃而出,他身周三十丈範圍內,無數破磚碎瓦紛紛騰空而起,空氣激蕩,灰塵盤旋,肉眼可見老教士身邊蕩起了一道道半透明的小型龍卷。
正衝向小雁蕩湖的刑天鯉驟然停下腳步,朝著這邊駭然看了一眼。
老教士的精神波動,駁雜而混亂,但是強度極其驚人。刑天鯉如今擁有的神魂之力,如果是一杯子提煉到‘絕對純淨’的水銀,那麼這老教士的精神力,就是一堆混了亂七八糟不知道多少雜質的泥水!
泥水和水銀的質地差距有多大,不問可知。
但是老教士的精神力總量,卻足足有一個大水缸之巨,他如今能動用的精神力,起碼是刑天鯉的百倍以上——但是他運用精神力的手段太粗糙,如此龐大的精神力總量,居然隻能外放三十丈?
“旁門左道,不入正道!”刑天鯉譏誚搖頭,卻又莫名心驚。
老教士身上,沒有半點兒修煉過的痕跡,他是如何擁有這般強大精神力量的?而且,他的這腦袋,能夠膨脹到這般大小,也是絕非常人所能!
老教士猛地瞪大眼睛:“邪魔!神罰將至!”
他的兩顆眼珠驟然變得一片瓦藍,幽藍幽藍的閃光刺目,相柳白蚨和幾個同伴齊齊悶哼,好似被無形重錘轟擊,渾身衣衫爆碎,身上肌肉如流水一樣震蕩,大口大口的吐著血,被精神衝擊硬生生轟飛了十幾丈遠。
三條周身水氣隱隱的漢子,體格顯然比相柳白蚨等人強悍得多,他們隻是吐了兩口血,落地後一個挺身就站了起來。
而相柳白蚨六人,則是趴在地上抽搐,好半晌,相柳白蚨才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嘶聲怒罵道:“老狗,你找死!”
“讓他們接受神罰!”老教士手中銀鈴輕輕一晃。
他身邊簇擁著的幾個小修女齊聲長嘯,她們白皙的皮膚一陣蠕動,從渾身毛孔中,大量白慘慘好似融化骨骼一般的濃稠漿汁噴出,伴隨著細微的撞擊聲,她們的身體蠕動,變形,迅速被一層厚厚的白色甲殼包裹。
幾個呼吸間,幾個小修女就變成了身高近八尺,形如人形昆蟲,通體被結構精美、光潔滑膩的甲殼包裹的異性。
她們微微佝僂著腰身,雙臂輕輕一揮,手臂就變成了長達六尺的弧形斬刀。
尖銳的鳴叫聲中,幾個小修女狠狠一跺腳,同樣被白色甲殼包裹的腳掌撞擊地麵,濺起了大片火星,身形驟然化為殘影,直撲相柳白蚨等人。
三名周身寒氣升騰的漢子齊聲呐喊,六支手掌同時結印,原本豐滿強壯的身軀驟然乾癟凹陷,他們齊聲呐喊,頭頂絲絲寒氣升騰中,他們麵前驟然凝出了一塊丈許方圓,厚達三尺的幽藍色玄冰!
刑天鯉感受到了清晰的精血波動。
三人分明是燃燒了本命精血,這才催生了這麼一塊厚重的冰塊!
“沒有法力!沒有神魂!”刑天鯉瞳孔一縮,輕聲喃喃道:“隻是純粹的血脈力量?依靠燃燒精血來掌握諸般異力?這是,純正的‘巫道’法門!”
靈台紫府上方,《原始巫經》放出奪目幽光,大篇關於‘巫道’的信息不斷流入神魂。
“共工氏!水之血脈!”刑天鯉甚至判斷出了這三個漢子的血脈由來,他輕輕搖頭:“很弱啊,在《原始巫經》中,他們甚至連‘殘次品’都算不上!血脈稀薄、微弱到,他們根本不夠格自稱為‘巫’!”
靈台紫府中,八口大鼎齊齊噴出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