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掛上一層‘洋老爺’的皮,刑天鯉輕易擺脫了東雲海關的刁難。
但是客輪上,另外那些大玉朝的旅客,則是被這些東雲海關折騰得狼狽不堪。
位於船艙最深層的三等艙內,有一群三十多名青年男女,他們頗為狼狽的被東雲人驅趕了上來,在甲板上,當著眾多旅客的麵,無論男女,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當做小偷一般對待。
他們的衣衫被粗暴的扯了下來,幾個青年女子,勉強留下了貼身的小衣,而那些男青年,則是幾乎被扒光了在甲板上展示。
他們的行禮,並不多的行禮,大抵就是一些藤條或者木質的箱子,被粗暴的踹開,裡麵一些簡單的衣物,一些用英吉士文字印刷的書籍等,被丟得滿地都是。
刑天鯉靜靜的在一旁觀望。
這些青年,大抵是去艾美聯邦留學的窮學生,自三十年前,大玉朝掀起過那一波‘新政’風潮後,有追求的年輕人,尤其是東部沿海發達行省的年輕人,踏出國門,師法洋人,已經成為潮流。
他們大抵是普通家庭出身,手頭資金有限,是以搭乘了條件最差的三等艙。
麵對東雲海關的故意刁難,那些男青年氣得麵皮赤紅,雙眼充血,而幾個幾乎被扒光的女青年,則是蜷縮在一起,無聲的抽噎。
客輪上,還有兩家住在一等艙,看上去小有身家的東國百姓,他們同樣被東雲警察圈了起來,聲色俱厲的嗬斥著。他們的行禮也被打開,裡麵一些金銀細軟等物,就當眾被這些東雲警察當做‘嫌疑物’,用牛皮公文袋‘封存’、‘保管’。
一名東雲海關官員很是嚴厲的告誡這兩家百姓,如果他們對於東雲海關的處置有任何意見,他們可以在三天內,向飛雲港的官方申訴!
明眼人看得出來,東國百姓如果在飛雲港,向東雲官方申訴,無論他們占理不占理,後果非常堪憂。
兩家的男主人,唯唯諾諾的應承著,顯然,他們吃下了這個悶虧。
看他們的樣子,隻求平安脫身,事後根本不可能再找東雲人麻煩。
何鐸、何西叔侄兩湊到了刑天鯉身邊,朝著那些憋氣、哭泣的東國青年挑了挑下巴。
刑天鯉眸光閃爍,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抬頭,看向了港口西北角,朝著海麵突出的一個礁石岬角。上麵矗立著一座高有二十多丈的燈塔。在燈塔的頂部,三名身穿黑色狩衣,頭戴高高的黑色紗冠,手持血色流雲紋黑底團扇的男子,正靜靜的看著這邊。
隔著好幾裡地,刑天鯉依舊能感受到,這三個男子身上,那濃烈的邪氣。
遠比在平海城,東雲人強占的聚居地軍營中,他見過的那些東雲術士身上,更強烈百倍的邪氣。猶如實質的邪氣,陰冷,肅殺,帶著讓人窒息的腐朽死氣和無窮儘的怨氣,在刑天鯉的神魂‘視界’中,三個男子全身,都被厚達數丈的黑色霧氣籠罩。
在那黑色霧氣中,有邪物隱藏。
如屍,如鬼,如妖,如魔,是極邪門的手段,這些邪物,正在緩慢的抽取這三個黑衣男子的精血,甚至在抽取他們的壽命。
而這三個黑衣男子,不知道用了什麼邪門法子,他們的精血雖然虛浮,總量卻充沛得沒有道理。他們的壽命,更好似被潑了大桶汽油的篝火一樣,火勢滔天,熾烈無比。
任憑黑氣中的邪物吞噬,他們自身卻渾然無事。
“東雲,有高人啊!”刑天鯉幽幽道:“這一天一夜的功夫,讓兄弟們,老實蹲在船上,不要下去招惹麻煩了。”
“他們麼。”
刑天鯉看了看那些被海關警察肆意折辱的青年,輕輕的搖了搖頭:“自強,說起來輕鬆,想要做到,可不容易。”
左手縮在袖子裡,刑天鯉掐了巫印,無聲的默誦巫咒。
數十道噬心巫咒悄然發動,無聲無息間,就附著在了所有登船的東雲人身上。從這一刻開始,三天後,他們就會絡繹暴斃,而且死因全都會是心力衰竭。
大概一個月內,這數十名東雲人,會全部死絕。
刑天鯉微笑,看著那些氣得渾身都在哆嗦的青年,輕聲道:“好好記住今天的這一課。國弱,哪裡有講道理的地方?弱國無外交,弱族無人權,你們可一定要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的記得這一天。”
心情不好,刑天鯉轉身,回到了自己的頭等艙房。
心情極差,他順著樓梯攀爬的時候,隨手一抖通天妙竹,隔壁巨輪上,正在吊運的大型機械中,有幾台看上去體積極大,構造極複雜的機械,其核心部件,就被無形劍氣震出了暗傷。
刑天鯉是個文科生。
他破壞了這些機械,至於說,未來會造成什麼後果,比如說特種煉鋼爐傾覆,會燒死多少東雲技師之類的事情,他一個文科生,可不懂。
一天後,客輪鳴笛,啟航出港。
刑天鯉隔壁,原本空置的頭等艙房間,在啟航前,有一少一老,臨時購票上了船。
這一老一少,看模樣,是一對兒主仆。讓刑天鯉詫異的是,他們身穿東雲人的傳統服飾,即有點改版的‘吳織’袍服。但是他們的身高嘛,分明不是東雲人能有的。
那看上去是少主的男子,身形高挑,單薄,好似一根略微壓扁的細竹竿,能有幾近六尺高,比刑天鯉還要高出了半個頭去。
這廝待人的態度,也極其冷傲,見誰都是微微挑起下巴,無聲無息的先從鼻孔裡噴一團冷氣,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爾等儘是傻皮’的做派。
而那看似老管家的老人,身量比那少主還要高出了一拳。隻是,如此身量,堪稱‘豪傑’,這老人卻時時刻刻,見誰都微微佝僂著腰身,點頭哈腰的,還沒開口,先滿臉堆笑,一副謙卑、謙遜到了極點的模樣。
這兩人,乍一看去,並無太多古怪。一個被寵壞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紈絝公子,以及一個久經世事鍛煉,通曉人情世故的老管家,僅此而已。
但是刑天鯉卻總有種莫名的危機感,這兩個家夥,好似兩頭可怕的洪荒巨獸,收起了爪牙,縮小了體型,強行扮作了無害的小白兔,悄摸摸的蜷縮在自己身旁。
刑天鯉天仙神魂,也沒有那種‘心血來潮’的警兆。
但是他靈台紫府上,高懸的那一口青銅古劍,還有體內九口青銅小鼎,無不在微微震蕩,向他發出了預警。
刑天鯉源自刑天氏的血脈,也在不斷的沸騰、騷動,向他發出了最急促的警告。
在太古蠻荒大地,戰天鬥地,綿延繁衍而生的巫民,其血脈對於危機的感應能力,遠遠的超過了天仙神魂!
刑天鯉悄悄叮囑船上的湯姆、傑瑞,還有何鐸、何西等人。
於是,所有人一路上都安分守己,航程也就順風順水,一路平安無事,沒有任何波折發生。
那一對兒主仆,也就和普通旅客一樣,每日裡定時用了三餐,定時去甲板上散步看風景,甚至也和刑天鯉一般,租了大海竿,興致勃勃的往海麵上拋鉤。
不過,和刑天鯉一般,這一對兒主仆也是一對標準的空軍,他們忙碌了好幾天,鬼都沒釣上來一個。
那老管家一次次的拉起空鉤,依舊滿臉笑吟吟的。
而那少主則是氣急敗壞,短短幾天功夫,他已經折斷了三根海竿,將五根海竿丟進了海裡。為了這件事情,船上的水手長還和他們衝突了幾句,最終少主氣呼呼昂首挺胸回艙房,而老管家點頭哈腰的掏錢賠償。
一路無話。
刑天鯉刻意避免了和這一對兒主仆接觸,而那少主顯然對刑天鯉根本沒放在心上,偶爾幾次在餐廳遇到,他都是昂首而過,正眼都懶得多看刑天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