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逆轉,原本正在胡亂竄走的其他兩三條船也轉了回來,各自上前,有夾弓矢的紛紛持弓上前,協助那船工和道人。
眼瞅著不少人落水難戰,又碰上硬點子的水賊們呼喝著撈起落水的同夥,虛張著聲勢,複又隱沒入毫無規律可循的汊口之中,消失不見。
得脫大難的處州船上,這時擁出一名老漢來,朝左右拱手道謝。瞧見船工和道士,連連邀請二人上船同行。道士隻是笑著拒絕,帶著年輕船工回自家的小烏篷船上。老漢見邀請不得,便囑咐手下朝年輕船工擲去一匹已經染了青的絹,高聲呼謝。
種因結果,那道士不拒絕絹布,也道了聲號,擺手離去。
水賊剛退,眾人沒有留意,還是趕緊離開為好。文天祥對那道人船工很是好奇,見小船在後,就主動走到船尾問兩人往哪兒去。
一問,巧了,去常州。
我也去常州。
於是文天祥表明身份,自己乃是寶祐四年狀元,這話一出口,原本還人淡如菊的道士很有些驚訝。這便接受了文天祥的邀請,和他的船工一道登船來。
再細問,道士是常州天慶觀在籍,呼為徐道明。至於那個船工,可不是船工,乃是徐道明的師弟。隻是因為他一個人比兩頭牛還能乾,搖起擼來半點不覺吃力,這才帶著出來。梅雨季節,江東潮濕,疫病橫生,徐道明到處診病施藥,結因果。
對了,這小道士本名不具,俗家姓謝。吳語裡常把完蛋了,沒救了,算了吧,得了吧,就這樣等一係列表終結的詞語用一句話來代替,也即歇腳拉倒。
恰好這小道士從小的口頭禪就是歇腳拉倒,於是左右師兄道人便常常呼他謝拉,叫著叫著,就把他本名給叫忘了。
到底官話和吳語還是有區彆的,文天祥聽了好幾遍,才明白什麼叫謝拉。
說起來,這也是守江必守淮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果守淮,則士兵大多江淮間出身,中低級軍官也是江淮人士,口音相同,完全能夠理解。朝廷派來的高級將領,則大多會官話,不然都沒辦法和皇帝召對啊,所以指揮起來很方便。
如果守江,以2024年的省區來看,就會發現蘇錫常,包括安徽黃山口音相近。南京鎮江和馬鞍山滁州相近,等到江西,就會發現江西被武夷山和羅霄山包夾,自成一體。湖南同樣亂,洞庭湖一套,武陵山一套。
真要是北方打過來,你就算集合了南方二十萬,三十萬大軍,等人馬雲集,卻發現有幾十種口音,將令完全無法傳達。
怎麼打?
還不就是等死。
前麵初九是張巡的親近小廝,還習得幾句官話,能夠和江西出身的文天祥聊聊。換個彆人,怕是十裡不同音,百裡就仿佛外國咯。
幸好徐道明是個文化人,道士確乎是讀書不少的存在,和文天祥這便坐下聊了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