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淳九年元月。
張巡正在家中,大開中門,迎七房耆老,以正旦之日,年祭祖先。張逞不在,今年主祭的自然是張巡。況且現在張巡名聲好轉了,也沒啥宗老覺得不妥當。
等今年再修兩座橋,捐幾十畝學田,幫助一下鰥寡孤獨,基本上人設就全站住腳了。可以代表常州的鄉紳,向伯顏投降咯。
頗為汗顏啊。
張巡家列祖列宗都是忠臣孝子,掛在正中間的太傅魏文靖公的真相目光炯炯,凝視著下首站立的眾人。萬裡奉王事,一身無所求。也知塞垣苦,豈為妻子謀。為臣構前後奔走數十年,守邊靖土,籌劃機要,舉賢任能,最後憾然抱病死於建康任上。
他哪裡知道,他身後的子孫,正想著出賣老趙家呢。
祭祖禮畢,張巡就得將四麵田莊,南北店鋪,江上行走,各處奉獻上來的節禮,分發給同宗同族沒有多少產業,生活艱難的族人。咱們自己家不差這口吃的,早就分出去的旁支卻未必。
年年分些玩意兒,保不齊誰家出個讀書種子,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呢。老張家想要代代顯榮,維持住基業,得靠科舉。
“張三,張三你給我過來。”宗老們已經在後頭吃席了,張巡到前廳來瞧瞧一門旁支子弟。
“怎麼呢?”張喜剛剛還在撥弄著算盤,張巡一叫,就躍了過來。
“另外每家再給一匹絹,我開架庫支給你。”既然要個能服眾的好名聲,就得舍得花錢。
反正現在這個家是張巡在當,張母小事上完全脫手,分發幾百匹絹的事,還不夠置辦今天裡麵那一桌席麵的。
“那可不少錢呢……”張喜閉起眼來,快速的心算。
“又不花你家的錢。”張巡樂了,我都不心疼,你替我心疼什麼。
“你多拿兩匹,給嬸娘也好添件衣裳。”話音才落,張巡瞧了瞧張喜那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就猜到這小子沒憋什麼好屁。
與其等他去摳搜人家的,不如直接給吧,也不差這一匹兩匹的。
“嘿嘿,您高義,最是關照我們這些窮黨了。”眼見得小主意被張巡揭穿,張喜也不急也不惱,反而還笑呢。
似乎是拿捏住了張巡不計較什麼小錢的性子,專在這兒等著張巡呢。反正張巡也不會在意,還能為自己家謀點好處,何樂而不為呢。
“去去去去,趕緊去忙。”張巡不和他煩了,朝左右的同族打招呼。
老張家在常州繁衍了十幾代人,四百多年,一門宗支屬實是多得沒邊,幾百家都算是少的。這會兒祭祖,紛紛趕來上香磕頭。男女老幼,簇簇擁擁,孩子跑,大人叫。不少人上來打招呼,張巡也完全不認識,隻好拱手點頭。
外頭這些基本不安排吃席了,都是領了些東西,回家做飯自己吃。聽說張巡每家多支一匹絹,更是歡喜,還有人讓小輩給張巡磕頭呢。
可拉倒吧,過年了張巡才十九周歲,二十虛歲,你給我磕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