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入夜了,張巡照例洗完澡在等頭乾,張母卻非常罕見的出現在張巡的麵前。張巡披散著頭發,沾點衣冠不整的意思,還想著是不是要走避一番。
張母卻示意不必躲,算起來上一次給張巡梳頭,已經是七八年前了。之後給張巡梳頭的就是其他仆役侍女,整冠的也是彆人。
給我梳頭?
做咩啊?
但既然老太太說了,張巡肯定不能拒絕,父母為孩子梳頭,這是父慈子孝的典範,在如今這年代算是值得吹揚的事。
“這發須多好啊,如墨一般。”張母取來一柄象牙梳,慢悠悠的給張巡梳頭。
“啊……”張巡回憶了一下,好像張母兩鬢已經有了些白發。
到底馬上奔六張了,就算保養的再好,可生了六個孩子之後,也會衰老的。是不是要鑄造一座小金塔,專門派人儲存好老太太梳頭落下來的白發,將來跟著她一起下葬啊。
唔……
“這頭顱也好,既是我張家的,也是宋家的。”正胡亂想著呢,張母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話,有點猝不及防的意思。
“母親?”張巡自然回頭,有些不解。
“你的心思我早已知曉,但你祖父的墳塋都在這裡,我是不能離開的。”張母慈愛的拍了拍張巡的肩膀,示意張巡彆動,不要妨礙她梳頭。
“國家板蕩,勢已艱危。賈平章若是勝了還好,若是敗了,則常州必當韃虜要衝。到時鐵騎飛至,弓弩分張,我常州必不能保全。”
張母手中的象牙梳漸漸地停了下來,很顯然她知道宋朝已經走到了他的末期,風雨飄搖甚至都不能夠拿來形容此時的情勢,危如累卵才更恰當。
賈似道揮師百萬前去迎戰伯顏,百萬之兵到底如何成色,彆人不知道,張母怎麼會不知道?父兄祖先都是統兵文臣,知軍事,這兵馬雖然是天生地長的,想要練成,卻須得時日。
官軍一敗再敗,哪裡還有什麼精兵強將啊。
前頭朝廷過兵,除了殿前諸軍還有個模樣,其他的兵馬,怎麼看怎麼像是被抓來的饑民遊民。其形狀彆說和馬雍麾下已經練了一年多的官軍相比,甚至沒有辦法和每年隻會操兩次的常州團練弓手比較。
那能叫軍隊嗎?
不能!
帶著這樣的軍隊,去迎戰韃虜二十萬百戰之師,勝利的概率幾乎為零。
如果賈似道敗了,正當大運河要道的常州,就必然會成為宋元兩軍爭奪的核心關鍵。朝廷在常州並沒有多少官軍,知州趙汝鑒也隻是個循吏文臣,沒有多少威聲。
一俟開戰,張巡必然被擁戴起來,成為全城的中心。
“你早有預料是不是?”張母慢悠悠的從懷中掏出一張草稿。
草稿上赫然是張巡之前決定要暗中綁架的常州忠義之士的名單,以及他們的籍貫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