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峒道看到他再次舉起劍,伸手就要阻攔,卻不想小腿一陣刺痛,一步跪在了地上,手指尖和那夜行衣在空中擦過:“許平陽,快跑!”
許平陽抱著那塊鋤板,慌亂中往後退了兩步,居然又躲回了最開始的私廟門後麵的黑暗處。那刺客緊隨其後,身影也隱沒在張峒道視野看不見的盲區。
張峒道顧不得腿傷,飛快用刀撐起身體,剛想跑起來又是腿上一軟跪在地上——那靴子上的棱刺結結實實刺穿了他小腿,因為利器特殊的形狀,他腿上的傷口血越流越多,左腿已經幾乎無法動彈了
他看著那黑影就這麼消失在暗處,嘴一撇居然露出個不知所措似乎幾乎要憋不住哭的表情,拖著一條腿沿著地麵蹭了半步,吼了起來:“你出來!你這個混蛋你出來!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東西!有本事與我再戰啊!”
話分兩頭,那刺客在黑暗中對上一對帶著些許狡猾的彎月似的笑眼,多年刀尖舔血的直覺讓他瞬間意識到情況似乎有些不對,本已經呈現攻擊姿態的長劍忽而轉為防守攔在身前:“你到底是誰?”
李平陽豎起手指抵在唇上,嘴角不由得翹了起來:“一般這句話是彆人問你吧?”
“你和張峒道不是一夥的?”
“你這人真奇怪,我一個赤手空拳的柔弱女子,怎麼要這樣咄咄逼人呢?”李平陽丟下手裡的鋤板,手指關節跟著輕輕動了動,“你不會覺得,我還能殺了你吧?”
“你到底是誰!”那刺客隻覺得手上一陣發抖,見那女子還是陰惻惻地笑著,半點不見剛才的可憐,忽然覺得自己仿佛是被她一瞬間引入了一個暗處的蛛網,眼下鋪天蓋地已經無處可以逃離,“你為什麼要來查美人骨!你又知道什麼!”
忽然,李平陽表情一變,神態忽然變得可憐又無辜,她伸手猝不及防地拽住刺客的衣服,將他幾乎拉到自己身上,厲聲慘叫起來:“張大人!”
刺客一驚,知道背後張峒道一定已經追上來了,不過饒是他想掙脫,那兩隻手上的力道居然仿佛鐵鉗一般難以掙脫,讓他的背脊像是靶子一樣暴露無遺:“你!”
刺客的話語卡在喉嚨裡,李平陽一隻手便從正麵對著他脖子一擊手刀,速度之快連讓他把後麵的話說完的機會都沒有便感覺脖子和嗓子仿佛被硬生生折斷一般,連帶眼前都發黑起來:“大人!快啊!我,我要撐不住了!”
張峒道撐著一條傷腿,從地上胡亂撿起一根鐵鐮,從背後用儘全力地撞上去,隻聽得那生鏽的鐮刀以一種近乎緩慢的速度逐漸破開血肉,伴隨著骨肉分離的裂帛聲和沉重的撞擊自斜後方猛烈衝撞上來,刺客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仿佛鋼筋鐵骨一般把他鉗製在原地的力道驟然撤去,在他最後的視線裡,麵前的女子放鬆似的甩了甩手,對他咧開嘴頗為不屑地笑了笑,那口型分明還在對他說話:“——是我成全你。”
那居高臨下、傲慢裡帶了幾分輕蔑的笑容被凝滯烙印在他的眼裡,成為亡命之徒沉入黑暗之前所能看見的最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