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峒道眼睛瞪大了一瞬,片刻後靠在竹枕上不由得發出一聲歎息:剛剛找到了兩具屍體,又知道了美人骨的線索,本以為情況終於有了峰回路轉的跡象,即將撥雲見日,卻不想在一瞬間,兩處尚未調查的屍體均被人擄掠,兜兜轉轉,居然又回到了原點。
這是張峒道第一次正式的查案,也是張峒道第一次真正地受挫。
除了安史之亂,金吾衛從來沒有受過挫,他們生長的環境決定了他們不可能受挫,“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的長安、雕梁畫棟堪比天上二十四京的大明宮、天下至高至尊的大唐天子禦前,守衛這些的金吾衛,怎麼可能遇上挫折?
張峒道閉著眼睛長出了一口氣,這才望向身邊:“陳大哥和陸先生可還安好?許夫人又去了何處?”
蔣二放下扇子,他滿臉都是懨懨的青灰,回話倒是依舊簡潔利索:“陳大哥為了保護陸先生傷得比較重,陸先生雖然隻是輕傷,到底是文弱讀書人,大約是受了驚嚇,在隔壁已經一夜高熱不退了。許夫人剛剛出去了,應該是去拿藥?”
張峒道點點頭,示意蔣二將一旁的水喂他喝兩口。等到喝了幾口水之後,他才輕輕咳嗽了幾聲,繼續問道:“你們都傷到哪裡了?”
“陳大哥還昏迷不醒,他傷得最重,好在沒有傷及要害,和大人一樣都是血氣虧空。藥鋪的冒姑娘來看過,眼下說隻要等著醒過來就好。陸先生發了高熱,應該是受傷加上驚厥所致。我和大哥一個傷了胳膊一個傷了腿。倒是許夫人,莫約是大人保護著,隻受了些輕傷。”
聞言,張峒道在萬般無奈之中倒是生出一絲慶幸:“人沒事最重要……先去休息,不用幫我打風了。”
蔣大蔣二也沒有堅持,在張峒道身邊的竹榻上睡下。
驛館一共有五間房,大門開在南麵,正對著一間廳堂,東西兩側各分列兩間,整體圍繞著在一個小院子而設置。
一陣穿堂風從一側的窗戶飄到另一側,在最初的失落之後,張峒道漸漸徹底冷靜下來,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在苦澀的藥香裡晃神了很久:“老二。”
蔣二雖然躺下了,並沒有睡著,聽到張峒道喊他,便笨拙地想要起身:“大人?”
“不用起來,躺著——等咱們好起來一些後,再去一趟於家村。”張峒道盯著深褐色的木製天花板,在疲倦和疼痛裡麵,心裡居然燒起一股邪火,“他們走得匆忙,一定還有東西沒有遺留下來的。”
蔣二轉頭看著張峒道,好一會放鬆地歎了一口氣:“是。”
迷蒙在藥香中的午睡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屋外由遠及近傳來輕巧的腳步聲。張峒道皺皺眉,睜開眼轉過頭去看,卻沒想到看見的是一道頗有些陌生的身影。
冒蘅手裡提著幾包藥,茫茫然地站在院子裡麵,眼瞅著驛館裡麵病號倒是不少,卻沒個能起來跟她交代下情況的:“這,我這藥放哪裡啊……張大人?幾位軍爺?可有人在?”
冒蘅喊了好一會,才見東麵廂房門緩緩打開,半夢半醒的蔣大吊著胳膊扶在門框上,麵上滿是驚訝和不解:“冒姑娘,怎麼是你來送藥的?”